下午,念汐正窝在美人榻上看医,忽地听凝珍通传,说是梅鸿雪又来了。 “你昨日连夜做的梅花糕我还没吃完呢……”念汐将医合上,随手放在一旁的小几上,起身相迎。 “慢慢吃,我今日又炖了些鸡汤来给你补补。” “好香啊!”念汐瞧着梅鸿雪带来的热气腾腾的大瓦罐,笑道。 梅鸿雪见念汐吃得开怀,斟酌着语句继续说道:“我又听闻,七公主要成婚了。” “七姐?这么突然?”念汐将手里的汤碗放下,惊道。 想来,自己也是许久没有见到七姐八姐了。 “这是好事,不知是哪家的郎君?”念汐莫名想起簪花夜那晚,坐在念兰身边的弘义来。 “是荣国公世子,据说也是个翩翩少年郎。” “如此,倒也登对,是件好事。”念汐又舀了一勺鸡汤。 “我只是觉得突然得很,之前只听七殿下同一个叫弘义的武馆小生打得火热,倒不曾听说她对荣国公家的那位有什么心思,前几日七殿下突然便请了赐婚,国主也应允了。” 念汐倒是没觉得这件事同自己有什么大的干系,只当成是茶余饭后的谈资。 相比这件事,她倒是更期待赵杨杨的父亲对吴星是否满意。 只是可惜她现在算是被禁足在了宫中,无法亲自跟进这件事。 “还有一件事,我听闻,八殿下有孕了。” 未婚先孕在月坤倒也不算稀奇,当年梅鸿雪就是在大殿下成婚之前便有了的。 念菊居然怀孕了?念汐便又想起簪花夜念菊的放肆行径来。 这么想来倒也是迟早的事情。 看来她不在的这些日子里确实发生了很多的事情。 平淡的日子过了几日,梅鸿雪每日都会送些滋补的羹汤来,顺便说说最近宫里又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这日念汐刚送走梅鸿雪,沈子昂便来了,手里提着一个鸟笼似的东西,上头还盖了一块淡绿色的绸布。 “你这又是带了什么过来,神神秘秘的。”念汐笑道。 沈子昂进屋将笼子放在桌上,掀开盖在上面的绸布,道:“呐,你的阿月,完璧归赵。” 笼子里的小狐狸见到念汐,眼神晶晶亮,爬到靠近念汐的一侧,嘤嘤嘤两声。 这笼子通体银制,顶部嵌着一颗小小的珠子,珠子里头藏着 什么,隐隐散发着银白色的光。 念汐忍不住凑近了瞧:“这珠子里头还嵌着什么会发光的东西呢?” “是羽渡神花,疗伤用的。”沈子昂轻声解释道。 念汐想起来了,之前之淮疗伤的时候,她见过的。 “阿月也要用上这样珍贵的宝贝来疗伤了吗?”念汐脸上显出几分担忧来。 说到此处,沈子昂便牙根痒痒,自己好不容易死皮赖脸坑蒙拐骗得来的保命宝贝就这样全耗在了之淮这小子手里,自己真是欠他的! 见笼子里的之淮满眼粉红泡泡,甜甜蜜蜜地将念汐望着,他咬牙切齿道:“是啊,我也没想到这小家伙病得还挺严重,你最好就把它关在这笼子里好好休养,不要抱他,更不能亲他,就把他关着沐浴圣光,这样有助于他恢复,记住了吗?” 怎么感觉怪怪的,但念汐还是听话地点点头:“记住了。” “行。”沈子昂将笼子上的绿绸子重新盖了回去,阻隔了之淮的视线,将笼子放一旁的圆凳上。 “今日我们学习解毒之法,之前让你看的《百毒详解》你都看了吗?” “看了看了。”念汐将思绪收了回来,正色道,“师父当日是如何解的鬼鸩红之毒?” 沈子昂摇头:“寻常药草无解,我用了护身法器,同凡人而言,算是作弊了。” “下手之人果然歹毒。”念汐喃喃道,“我翻遍宫中医,没有一本记载了鬼鸩红之毒,《百毒详解》里头也只是寥寥几笔,一带而过,那这种毒到底是怎么炼出来的?” “这个问题,已经被囚禁在宗人府的温安一定也很想知道。” 沈子昂宕开一笔,卖了个关子。 “我想,国主对温安要谋杀她这件事情也是心存疑虑的吧。”念汐接着沈子昂带出来的话题说道,“否则,谋逆之罪坐实,便不仅仅是囚禁这般简单了。” “她确实心存疑虑,与我商议之后,才决定暂时如此处置温安。”沈子昂接着压低了声音,凑近了跟念汐说:“我们想借此引蛇出洞。” “我们……”念汐咂摸着这个用词,也轻声问道,“这
里面也有之淮的主意?” 沈子昂猛地弹开挺直了腰杆子,微微斜着目光瞧她:“你跟那小崽子学精了!” 那看来便是了,念汐抱拳,坦然接受。 “他最近,还好吗?”念汐轻声说道。 “他啊……” 真受不了你们这些小年轻,天天问天天问,怎么滴,就我的医术还能让他在我手底下挂了?那不能够!沈子昂一瘪嘴,眯着眼往绿布笼子那边瞟了一眼,突然就想象到了笼子底下那小兔崽子嘚瑟的样子,一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唉……”他摆出一副惆怅的模样,轻轻摇了摇头。 念汐果然面露不解,不是昨日才说一切顺利的吗? “唉——”沈子昂又长长叹了一口气。 “怎么,他的伤突然又加重了吗?”念汐直接站了起来。 沈子昂一副便秘的表情,抬起手,欲言又止。 念汐甚至急得走到了他面前:“他到底怎么了,你倒是说啊!” 念汐越是担忧,沈子昂就越是开心,正当他想再吊一吊她的时候,笼子响了。 笼子里传来一声熟悉的:“你就别逗她了,我没事。” 是之淮的声音! 念汐走过去掀开那绿布,里面安详卧着的分明是阿月无疑啊。 “你把他变成阿月的模样了?”念汐语气颇有些自己都没有察觉出来的惊喜。 沈子昂一挑眉,没回答。 咱可不能骗人,咱不干那缺德事儿。 念汐以为沈子昂是默认了,难怪他叮嘱自己不能抱它亲它,原来…… 还怪不好意思的…… “这个办法倒是可以瞒天过海。”念汐提起笼子,将之淮抬到自己眼前仔细瞧了瞧,不禁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之淮一双圆溜溜的狐狸眼眨巴了一下,继续开口:“所以呢?鬼鸩红到底是怎么炼出来的?” “哦对了,绕来绕去都忘了这茬了。”念汐附和道。 沈子昂坐直了,理了理自己的衣襟袍脚,一本正经道:“需要一种花,名为夜幽昙,这花盛产于乾阳,但在月坤却是极为罕见,全国仅有的那两株就种在温安的揽芳宫。” 世人皆知,温安爱花,她的寝宫原不叫揽芳,揽芳园只是她宫中小花园的名字,只因她将宫中的小花园照料得极好,比之御花园有过之而无不及,久而久之,大家一提起温安便会想到她的揽芳园,她所幸上请求将宫殿的名字换了。 宫名换了之后,温安种花也不再局限于原来的小花园,殿前门后,凡是能够让她发挥的地方,都被她种上了花草。 据说她的寝殿四季有花开,春来桃李争艳,夏日风荷举,秋菊冬梅这些寻常的自是不必再讲。 有人曾在山中偶得一株罕见的雀羽兰,叶似雀羽般华丽,阳光下可见蓝绿色的荧光,花朵形似鸟雀,花开时便如孔雀开屏,世人从没见过这样美丽而别致兰花。 更为罕见的是,寻常兰花香气传播范围有限,但此花香味清新淡雅,却能远飘数里。 此花一经问世便引起了轰动,洛州爱花人士纷纷想办法要见上这奇花一面。 发现这株兰花的人也因此赚得盆满钵满。 一日,那人正捧着这盆兰花招摇过市,路遇一衣衫褴褛的和尚。 那和尚跛了一只脚,拄着拐杖慢悠悠地与那人擦肩而过,忽地驻足回首,感叹道:“这兰花性本高洁,落入俗人之手,沾染了俗气,恐怕活不久喽。” 那人听罢,觉得这跛脚和尚是在诅咒他的摇钱树,于是摇人将那和尚打了一顿才算解气。 但就在和尚预言的第二日,这株雀羽兰果真就开始衰败,原本墨绿色的叶子极富生命力,此时也从尖端开始慢慢发黄。 那人开始慌了,想要再找那和尚寻求解救的法子,却怎么也找不到。 雀羽兰枯败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爱花的温安耳里。 于是她开口,要花重金买这株兰花。 那人眼见着摇钱树已经开始衰败,便痛快地答应了。 这雀羽兰到了温安的手里竟奇迹般地又慢慢恢复了往日的生机,一直存活到今日。 这故事也传成了一段佳话,人人都道温安品行高洁,方能养好这雀羽兰。 沈子昂将这一大段讲完,话音落下,房间里一时留出了一段安静的空白。 念汐还沉浸在这段故事里的时候,之淮已经冷静地开口了:“所以呢?跟夜幽昙有什么关系。”
沈子昂瞥了“不解风情”的之淮一眼:“这个故事告诉我们,温安是个爱惜花草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