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间的清风夹杂着那一星雪絮在黑色的世界里四处游荡,最后轻轻地掠过师潇羽的耳畔,她那早已冻红的耳朵成为了它最后的避风港。
“小女子这双耳朵确实是不过如此,与阁下的‘令名’比起来,那就是望尘莫及!”师潇羽半是讽刺地恭维道。
林江仙咧着嘴,笑道:“在下声名狼藉,臭名昭彰,不敢与祁夫人相提并论,没的亵渎了祁夫人之令名。”
师潇羽瞪了他一眼,问道:“就算你和他不是一伙的,但你和他适才交了手,难道也瞧不出他是什么武功来历?”
“在下孤陋寡闻,没瞧出来他用的是什么功夫。”林江仙故作羞惭道。
“哼,你孤陋寡闻?还是你觉得我师潇羽孤陋寡闻!我虽不会武功,但也看得出来,那人武功不在你之下,可他却不杀你,还屡屡手下留情,这是为何?”
“你都看出这么多了,那这答案不是显而易见了么?”
“什么?”
“你的疑惑不就是答案?”
“你是说,他想让我误会你俩?可是我当时已经束手就擒,就算误会了,又能怎样?”
“你毕竟只是鱼钩子,而他要钓的是那条大鱼,这中间万一有个什么风波,他很有可能功败垂成!到时,你这鱼钩子不就有大用处了?”
如坐云雾的师潇羽蹙着眉头,雾里看花般看着对方模糊的脸孔,思忖了良久,她才理解了林江仙的意思。
“可是他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你?凭他的功夫,大可先杀了你,再杀我啊。”
“他不会杀我,因为我是他的‘同伙’啊。”林江仙总拿着意味深长却又半真半假的目光回答着师潇羽,好像是想让她自己去猜去回答——这也是他对女人的惯用伎俩,用这种暧昧不清的眼神,飞眼传情,情到处,花成蜜就。
不过这回,他却吃了她一个白眼。
“我活着,能给他顶罪;我死了,对他能有什么好处?”林江仙道。
“在大事未成之前,他根本没必要这么做。他是个聪明人,他很清楚只要他露出杀招,就会被你我识破他的身份,还会让人从我这具尸体上找到他身份的线索。一旦身份暴露,那他就是你们姑苏五友的公敌。所以,他不会杀我;当然,他武功高,也不屑杀我。”
说着,林江仙低头望了一眼他那曾经引以为傲的双手,不无自嘲地笑了笑。
说心里话,连他自己也瞧不起它们;可不止一次,他就是因为它们而活了下来,因为对方嫌他这双卑鄙而肮脏的手会弄脏了他们高贵而洁净的兵器,更有的人觉得,连他的血都是污秽不堪的。
而事实证明,他们的血和自己的一样鲜红、炙热。
师潇羽诧异地望着他,眼中带着一丝怜悯。
林江仙能感觉到师潇羽那双高贵而洁净的目光也正落在他的手上,他也能感觉得到她的目光与常人并无两样,只是她的性格她的修养让她的目光不像别人那么冷漠那么尖刻而已。
“当然,他也不会杀你,因为你是他的‘鱼钩’。”林江仙面无表情地说道,冷酷的语气与周围的温度毫无违分别。
“真是可悲,我师潇羽活着的价值竟是帮他们再钓一条大鱼。”师潇羽学着林江仙那自嘲的口吻说道,高贵的目光若有所思地低垂着。
忽然,有一种无言的悲凉掉进了她的目光之中,层层涟漪徐徐向外扩散着,露出了她洁净的两点星眸。
星眸倏转,碧波轻漾,浮光跃金,静影沉璧。
岁月如斯,莫不静好。
“如果你连这点价值都没了,那才真的可悲呢。”林江仙用一种世俗的口吻说道。说完,他才觉得自己才是真正可悲,因为他连自己活着的价值是什么都不知道。
不过,他还没想过死,不管他的生命多么廉价,不管他的存在多么卑微,他都要活下去,至于为什么,他自己也说不清,他只知道自己绝不能像一般人那样麻木而又自甘平凡地活着。
“别去想了!”见师潇羽一动未动,好似还在沉思,林江仙又道,“这人蛤蟆吞鱼钩,迟早得把自己难受死!”这次,林江仙用了一种并不那么世俗的口吻。
“啊!”
林江仙的这句话好像突然惊醒了师潇羽,她蓦地一声惊呼。
“怎么了?”林江仙也被她弄得有些惊慌失措。
“我差点忘了一件十分要紧的事。”师潇羽很郑重很焦急的喊道。
“什么事?”林江仙不知其故,却也不由得紧张了起来。
“他为什么会有杏姐姐的巾帼?”师潇羽神情凝重地问道。
林江仙被师潇羽这桩“十分要紧的事”猛然一惊,半天才想起什么来,问道:“杏姐姐?你是说七星楼和你一起被天尸眼吓到的那个娘子?”
师潇羽恍若未闻,兀自焦急又难过地喃喃自语道:“你说,会不会杏姐姐已经被他抓了?不好,不好,定是这样的了。都怪你,谁要好心来救我,不然我现在就能救杏姐姐了。他现在没有抓到我,回去肯定会拿杏姐姐出气的。都怪你!都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