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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神锢 (第1/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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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而言,十来个登云教徒和他人斗殴而死,算不得什么新鲜事。但是十来个人毫无反抗之力地一举被官府擒拿,而且对方并没有使用毒药,那就未免有点丢脸了。所以听到这个消息时,季幽然那张本来就冷冰冰的脸上好似罩了一层严霜,让回报的细作心里七上八下。

“说详细点。”她命令说。

细作赶忙开口,唯恐自己说的话不够多:“是是!小的买通了狱卒,混了进去,和被擒的兄弟们见了面。他们在牢里都还好,暂时没有受刑,每顿饭有四个馒头一碗粥还有咸菜……”

“别说废话!”季幽然喝道,“我问的是他们被擒的经过!”

那十余人被擒的经过如下。所有人都来自同一分舵,而该分舵与武林名门龙剑门约好了进行决斗,这场决斗原本凶多吉少,因为龙剑门乃是名门大派,高手众多,单靠一个分舵很难跳得赢。但登云教徒个个擅长玩阴招,于是决定在决斗前夕在场地上做点小章,以图不战而屈人之兵矣。

他们去了,兴致盎然地挖着陷阱,但刚挖掉一层土,就不知触发了点什么,地下突然嗖嗖飞出无数钢针,钉在几个人的身上。事后证明那些针上没有喂毒,但在当时,谁还有心思去分辨这个?设伏的人反而中了埋伏,教徒们慌慌张张地觅路逃窜。

这个约定的决斗地点,是一片树林里的空地,东面林木密集,黑黢黢的透出某种阴森,西面则相对开阔。于是教徒们扶着伤者向西面而去。但跑了几步他们就想到:敌人既然设伏,必定计划周详。我们向着看似安全的开阔地跑,反而会中了他们的圈套。我登云会教众怎能如此蠢笨?

“所以他们又转头向着东边跑了,”细作说,“然后脚底下绊着了机关,一张大网子掉下来,把他们兜头网在了里面。那个机关布置的非常巧,他们一直到被网起来都没能发现触发点究竟藏在哪里。”

季幽然点点头,令他退下,然后皱着眉头陷入沉思。这已经是最近几个月来各地发生的第三起专门针对登云会的事件了。敌人始终没有露面,也没有下毒或者杀人,但人们却一次次莫名其妙地栽倒在他布置的陷阱中。

先是猜准了教众们肯定会去布置陷阱,于是提前动手;又算准了他们逃跑过程中的心理变化,精确判断出逃跑路线——这厮的思维还真是缜密而大胆。季幽然回顾之前的两次,发现细节上确有近似之处:精巧的机关陷阱、对敌人行动的准确猜测、不杀伤人命的作风。

这会是官府的人吗?季幽然想,随即又否定了这一猜测。一来官府大概还没那么聪明,二来此人的行事手法透出一股民间的野气。

此时登云会已经成为了名副其实的武林第一教会,气焰之嚣张令正派人士们切齿痛恨而又无可奈何。被季幽然怀疑为翼人化身的教主虽然只有寥寥几次出手,每一次出手都令天下震惊,可想而知他的力量恢复得越来越足。以大元寺、龙剑门、灵山派、清霞派等为首的大帮会门派且图自保,不敢主动出击,只苦了那些小帮派,一个个被登云会并吞或者消灭。最后形势变成了这样:各大派结成了紧密的联盟,共同与登云会对峙;而登云会虽然势大,却也不敢轻易地挑起大战,因为他们同时还要对付朝廷。

先是宁国,接着是雒国,都开始公开禁止其国境内的登云会的活动。雒国也出了一个和谢谦类似的铁腕人物,认准了登云会会是国家的巨大不安定因素,并开展了驱逐与镇压。对于那些江湖中人来说,这实在是个救命的好消息。如果没有强大的军队介入,保不好十年不到,登云会就会一统江湖了。

季幽然无所谓。于她而言,登云会兴与衰其实都并不重要。她表面上雷厉风行尽心尽责,那是为了自己的好强;背地里搞出点事来拆登云会的台,那是为了让老爹舒服。所以,眼下发生的这档子事情她一定要过问一下,不为别的,为了自己的面子。

她思前想后,想要精心策划一个方案,把这个幕后黑手引出来。但她动手砍人水准一流,要设计一个复杂的计谋去算计人,却未免有点强人所难。到最后只能采用不得已而为之的笨办法:主动挑事,和其他帮会动手,看能不能把这家伙勾出来。

于是接下来的这段日子,登云会频繁出击,不断制造着小摩擦,但对方似乎是意识到了这种阴谋,反而不动弹了。过了几天,就在所有人放松警惕之后,这位却又闹事了。

在说人口中,江湖中的英雄好汉们大碗喝酒大块吃肉,一出手就是大把大把的银子——大概故事里的英雄都是开银矿的。但在现实中,银子总得有个来源吧?一个牛气十足的大侠或者大盗,坐在酒楼里吃喝之后,掏出一个干瘪的钱袋,一个一个数着碎铜板,岂不是很丢人很没有派头?所以但凡江湖组织,总会有各自的生财之道。

登云会规模如此庞大,自然不能只靠一种方法生钱,需要开展多种经营,劫镖就是其中之一。而通过劫镖令大镖局屈服,给登云会纳贡以求平安,则是因此衍生出的关联产业。

出事的那一天,正好是某个登云会罩着的镖局运镖到半道上的日子,而且该片区域正好在登云会势力范围内。结果他们偏偏就被劫了,只能抱着试试看的念头去找登云会。别看这魔教平日里无恶不作,倒也很有责任心,不容他人捋它的虎须。

“抢到哪儿去了?”负责的小头目问。

“没抢走……可是我们的车,也走不了了。”镖师战战兢兢地回答。

小头目瞪他一眼,还是带着手下去了,到现场一看不免傻眼。这支镖队并不大,一共两辆车,每一辆车都彻底散架成了零件,看上去真是一塌糊涂。

“肯定是昨晚有人偷偷捣鬼,”镖师哭丧着脸,“昨天都还好好的,今天出发时也还好好的,结果刚刚走到这儿,所有的车都散架了。不知道是谁,把钉子什么的全换成了快锈断的那种,开始时还看不出来,走一阵子就给生生磨断了。”

头目有些啼笑皆非:“车散了,没见到人?”

“没有。我们不敢动,赶紧求你们来了。”

头目考虑了一阵子,此非久留之地,一定要及早离开。但那两车货物怎么办?他四下里张望打探,意外地发现在不远处的一片小树林里,碰巧有两辆排在一起的大车正在等生意,只需要一辆就能装完那两车货。两个车夫正靠在一棵大树边打盹。

按这位头目的脾气以及登云会一向的作风,恐怕就会直接上去抢车,对方稍有反抗便拔刀子杀人。然而这位头目十分有警惕性,迅速地想起了之前发生的那几起事件,并很快判断出:这几个恰好出现的车夫大为可疑,弄不好这就是一个圈套。

他突然想到:为什么不将计就计,把这些车夫诱入埋伏,举而歼之呢?他的人手足够多,完全可以分成几队,相互照应,确保不会全军覆没。

他冷静地思索着,并立即付诸行动,将手下分为三队,其中两队人在暗处密切监视,他则亲自带领着其中一队,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前去雇车。

“一路上什么都没发生?”季幽然问。

“的确没有,”头目的表情很奇怪,好像是小孩偷糖被爹娘抓了个正着,“从开始雇车到最后送到目的地,车夫什么都没做。”

“那你们究竟上当在什么地方?”

“那批货,”头目的一张脸比苦瓜还苦,“货物装进车之后,两个车夫故意找借口要去附近撒尿,我们都担心他会发动什么机关来对付我们,所以全副精力都放在了他身上。谁知道那两个车夫只是被人雇佣来愚弄我们的,真正的机关藏在车里——货物进车后,全都被掉包了,因为车的侧壁是活动的,可以拆开,货物被搬进去后,都通过侧板转移到了另一辆我们没有雇的车子里。我们逼问那两名车夫,但他们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说有人给钱要他们如此这般……”

季幽然好不气闷,却也无可奈何。但还是那句话:在登云会里混,面子不能丢。

“我去现场看看,”她以内行的口吻说,“也许能找到点线索。”

于是她去了,看着那辆化为零件的镖车发呆。想想那两辆并排在一起的马车,的确是巧妙地安排,但绝非无懈可击,毕竟搬运货物时,再轻手轻脚的人也会有响动。然而一个很大的问题是:所有人都把视线集中在两个毫无威胁的车夫身上,唯恐他们突然发难,于是谁都没有去注意到一旁的其他动静。

这显然又是一个算计准了的计谋,只不过这一次不抓人了,只是抢东西,本质上仍然是砸登云会的面子。她回想着这次事件的经过,发现敌人再度精确把握了他们的思维方式,不由得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再一想,毕竟是那么多的货物,要搬走也会在地上留些痕迹。于是她又低下头,在地上仔细寻找着印痕。这一带过往车马不少,但她毕竟追踪经验丰富,还是判断出了一个可疑的车辙印,循着这条印子跟过去。

辙印曲里拐弯,慢慢走向了一个荒僻的方向,季幽然心里不由警惕起来。既然此人能安排一个圈套劫镖,自然也有可能安排第二个圈套,把追查的人也一并做掉。她一面走,一面提起内力,暗中提防。

最后她来到了一条小河边,车辙印自此中断。河边空空****,只有一个垂钓者坐在那里。她缓缓地一步步走上前去,心里把一切可能出现的阴谋轨迹——至少是她能想象到的——都盘算了一遍,甚至决定假如发生什么异状,就不顾三七二十一先动手把此人做掉再说,杀对杀错都无所谓。

然而不等她靠近,垂钓者竟然主动发起了袭击,他的钓竿一甩,一个亮晃晃的东西向着季幽然飞了过来。季幽然哼了一声,杀意顿起,轻松闪过这枚暗器,欺身上前,一道寒气击向了垂钓者。

一声脆响,这位垂钓者……化为了无数的碎片,而且这些碎片竟然都飞了起来,在空中乱舞。季幽然定睛一瞧,不由得七窍生烟:这个垂钓者只是个木头人,手臂上安有机关,可以做出挥舞钓竿的动作,而它刚才甩出的东西多半是块随意捡来的废铜烂铁,甚至不排除是只鳞片在阳光下反光的鱼。

真正的威胁藏在木头人的体内——那是一群狂怒的马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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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是上套了,这是季幽然第一时间的反应。但上套并不意味着会被套死,这群马蜂换了任何一个其他人都够喝一壶的,然而很不幸的,它碰巧遇到了季幽然。这位心狠手辣的女魔头身上的冰灵诀可不是吃素的。

一片白气弥漫开后,所有的马蜂都被冻住了,掉在地上发出叮咚的声响。火冒三丈的季幽然正在下定决心,一定要把这个偷袭者抓住冻成冰块再敲成比马蜂还小的碎渣,此人却自己从河里钻出来了。他取下嘴里含着的可以让他在水下呼吸的空心芦苇,笑容满面地打着招呼:“美女,我们又见面了!也只有你那么大的本事,才能对付我的陷阱!”

“看见我来了你也下那么狠的手,”季幽然叹息着,“可见我应当不折不扣地执行教主令,先取了你的狗命。”

“话不能这么说,”浑身湿淋淋的小木匠安弃说,“我对探地镜的改造有些失败,镜子在水里就变得很模糊,只能看到有人过来,看不清脸。”

季幽然哼了一声:“是个不错的理由。但如果你不能给出一个和我教作对的合理理由,我一样会取你狗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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