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披甲的将军

三原连滚带爬地从床榻上翻了下来,不顾伤口的撕扯去抓朝雨衣角,但朝雨依然没有动容,甚至面容烦躁。 “我知道错了,再也不会了,沄门是我家啊,离开了沄门我无处可去!师父再给我一次机会!我错了!我真的知错了!” 洁白的里衣染上了鲜血,但他不管不顾,只知道磕头。 他们第一次看到如此卑微的三师兄。 但他们都不敢说话,因为朝雨很有可能会将怒气转移到他们的身上,到时候吃不了兜着走的就是他们了。 朝雨非常不耐烦地抽出衣袖,一句话也不想多说,他真的好累。 正要抬手施法,梁如因挡在了三原面前。 朝雨紧急收起了灵力,入眼是她坚毅的眼神。 “阿兄。” “再给三师兄一次机会吧。” “他已经知错了,又受了重伤,而且他也是一心为了沄门才会犯如此错误。” 见朝雨犹豫,依亭好像看到了希望,也立刻站了出来,扑通一声跪在了朝雨面前,“求师父再给三师弟一个机会。” 朝雨没管依亭,而是耐着性子对梁如因说道:“阿因,听话,走开。” 依亭战战兢兢地跪着。 梁如因摇了摇头,“若是阿兄觉得三师兄丢了沄门的面子,那秦无良肆意辱骂我们,我们却无一人敢反抗,岂不是叫他人笑掉大牙!” 朝雨没说话。 他根本不关心沄门的脸面。 依亭有些害怕,她原本以为朝雨会听梁如因的话,她才敢站出来,但现在形势好像不太乐观,恐怕火会烧到她自己身上。 梁如因,你倒是说话啊,她可不想死! “阿因……” “如果阿兄觉得丢了脸,我去和那秦无良比武!我梁如因发誓一定不让沄门受任何委屈!” “胡闹!”朝雨罕见地凶了梁如因。 连带着屋内所有的沄门弟子都吓得颤抖,大气儿也不敢出,只怕引火自焚。 看着梁如因红了眼眶,眼泪打转,最后落了下来,朝雨知道自己吓到她了,“沄门,从不需要你做什么。”他注视着梁如因,深吸一口气,极力柔下语气,压制着内心的烦躁。 “乖,你先回自己房间,好吗?” “我这就去敲鼓!” 说完,梁如因扭头便跑了出去,防止朝雨阻止她,踏出门便施了个瞬移术,一瞬间到达了那个已经被牵探清理过血迹的一号武台。 梁如因毫不犹豫地抬手一挥,鼓棒敲响了牵探鼓。 这时已经将近巳时,是武场上人最多的时候,大家纷纷看向一号武台,路过的、刚比完的,都聚了过来。 “她挑战谁?” “秦无良啊,没看到名字啊!” 谷沙堂的人站在台下一脸不屑,“她谁啊!就敢报大师兄的名!” “你忘了?沄之阁的。” “哎对,我记得昨天叶茯跟她比的吧?不是输了吗?” 叶茯站在最后,没有说一句话,脸上还留着一道刀伤,没有上药,没有贴布条,腐肉暴露在外面,看着就想吐,感觉随时都能渗出血。 “叶茯能顶个屁用?昨日就她最丢人,我们对战沄之阁这等水系术法如此占优势她都能输,活该被堂主打。” 叶茯面无表情,显然已经习惯了他们的侮辱,她也不敢做出不满意的表情。 梁如因站在一号武台上,虽然有些紧张,但在看到朝雨赶来的时候,又执拗地不看他,她眼神坚毅,如一个披甲上阵的将军,带着必胜的决心。 秦无良还没来,人反倒是越聚越多。 公然挑战榜首,当然是一出精彩的好戏。 柏林派的人也聚了过来,季春辰远远地便看到梁如因的身影,如烈阳般炙热的红衣,长发挽起,站在人群中的至高之处,接受着看客的讨论与诋毁,他们说,下去吧,你这是不自量力。 但她屹立不动。 朝雨站在台下,眼神寸步不离地看着她,敲响了锣鼓后,他上不了比武台,曼珠沙华飞上去了一次又一次,她都置之不理。 再次脱手了…… 季春辰面露担忧,他昨日和季恒商量了一晚,他说他要去挑战秦无良,今日一大早便听说了秦无良与三原的惨剧,他就想着梁如因肯定不甘心。 他还是晚了一步,叫她先敲响了牵探鼓。 季恒站在季春辰的身边,叹了口气,“这姑娘看着温柔乖巧,也

是个刚毅性子。” “她从来不是娇弱的花。” 她很聪明,很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也清楚自己走的每一步路,他相信,她一定不是盲目地站在比武台上。 秦无良过了很久才睡眼惺忪地被谷沙堂的人叫来。 一看到是个长的不错的小美人,立刻变了嘴脸,浪荡地靠近梁如因,“小美人,打架多没意思,要不……” 梁如因斜睨着他,冷声道:“是否要再给公子一点时间盥漱?” 这是好意吗? 这是在说他手脏嘴臭呢! 秦无良立刻没了挑逗的兴致,本来抬起来要去摸梁如因的手挥了一下,秦无良三个字第二次亮起。 “他应战了!” 场下一片沸腾。 秦无良勾着唇角,一副浪荡子的做派,一边后退,手中一边召出金沙弯刀。 法障落下,梁如因往场下瞟了一眼,正好看到了季春辰,眼神交汇,似乎每一次他的出现都会伴随着金铃声和笑容。 回过眼神,看向秦无良时眼中只剩下嫌恶。 流光伞浮现,“唰”地一下在空中绽开。 秦无良还心不在焉地抱怨,“真不知道你们沄之阁的人怎么就这么迷恋老子,一早上打两场,不会你们要接力吧?那可不行哦!不公平不公平!是要累死小爷啊?” 他装腔作势、惺惺作戏的样子,梁如因看了就想吐。 梁如因丢出流光伞,率先发起攻击。 流光伞飞向秦无良时,梁如因说了一句:“你没机会了。” “小美人,话别说的太早哦!”秦无良一刀劈走了流光伞,“一会儿输了,脸会很疼的,我这个人啊心软,会心疼的!” 梁如因完全不理他,流光伞委屈地回到了她的手里。 这样不行,他的攻击力太强了,硬碰硬必输无疑。 梁如因想了想,这秦无良大抵是过于自满,竟然也不主动过来打她,那便……以柔克刚。 流光伞再次被丢出,梁如因顺势抽出了缠绕在伞骨的红丝绸,伞骨上捆绑的香料散落,发出阵阵幽香,叫人心神难抑。 这是她亲手调制的香粉,对于秦无良这样意志不坚定的浪荡公子最为管用,他现在一定飘飘欲仙,无法自拔了。 趁这时,红丝绸拧成红绳,握在她手里就是一条鞭子。 流光伞浮在空中,她毫不留情地向秦无良身上鞭去,秦无良感受到疼痛才稍稍清醒过来,但梁如因并没有给她喘息的机会,红绳一下又一下地鞭在他身上。 几下过后,彻底被激怒。 秦无良一下子握住了红绳,用力往回拉,梁如因早就知道这招不会撑太久,红绳一被秦无良抓住抽过去,她便松了手,放弃了红绳而是一个闪身握住了空中的流光伞。 秦无良抽了个空,便更加急躁。 他是个粗人,其实不难发现他的性格和三原差不多,但早上那局三原会乱了阵脚他没有,只是因为三原是下风,秦无良占上风。 一旦秦无良不再占据主导攻势,他心态崩塌得比三原都快。到这时,不管什么相生相克,秦无良那本就没有章法的刀便是一点用处也没有了。 有流光伞的加持,梁如因的移动速度很快,连朝雨都没想到,流光伞到她手上不过一月,已经磨合得如此天衣无缝,宛若同生。 秦无良抓不准梁如因移动的方向,本来握在手里红绳也被突然出现在他身后的梁如因又抽了回去。 红绳被绕成了三股,粗硬不已,落在人的身上立刻便会刮开血肉。 这一场,梁如因根本没用到法术攻击,而秦无良的刀接连劈空,便没有对她造成一丝伤害。 他往中间劈,她就扔了伞,和伞各往两边跑,闪到他另一侧鞭他。 他忍着疼痛打回去,她立刻便能闪回伞内,往他另一侧鞭去。 她下手快准狠,完全不给秦无良留一丝机会,秦无良被打得七倒八歪,愣是他想他也接触不到地面。 几个回合下来,秦无良已是遍体鳞伤,梁如因终于收了手,他才跪在地上吐血,像是找了个支撑点,死死地赖在地上,连金沙刀都被他扔在了地上。 梁如因举着流光伞缓缓落地,红绳缠绕着她,她俯视着他,“我要你……道歉!” “凭什么?” “就凭你打不过我。” “你用香……迷惑我,你犯规!”秦无良不依不饶,好面子的性格让他不肯低头。 “是否犯规,轮不

到你来说。初选从未规定不可以用香。” “你犯规!”秦无良怒吼,面容狰狞,凶狠的眼睛盯着她梁如因,一个字一个字道:“我不可能输!” “谷沙堂修土系法术,土克水,你根本不可能赢我!” 每说一句,秦无良的嘴里便淌出血来。 “我若是真犯规,牵探早已将我绳之以法。” “我根本没用法术。”梁如因将流光伞往上一抬,伞一瞬消失只留下一抹红色残影,她一步一步走向秦无良,“是你,太菜了。” 秦无良大笑,面前这个长相娇美的女孩将他早上送给三原的话原封不动地送了回来。 “我要你道歉!” 梁如因又重复了一遍。 “下贱的妓子,想让老子投降,忒!做梦!有本事打死老子!” 梁如因再次召唤出红绳,这次还带着三根冰刃正要下手,耳边忽然传来了金铃声。 她的手停在半空,那金铃似乎只有她能听见,金铃一声一声地响起,似乎在劝解她。 梁如因这才意识到,她刚刚……动了杀念。 她看着自己的手,又看了眼被吓坏了缩成一团的秦无良。 她怎么会变成这样。 “我再说一次,道歉。”这一次,她的声音瞬间软了很多,还带着颤抖。 但秦无良已经被吓尿了,他确实没想到这长得温柔如水的小姑娘居然真的会动杀心,他趴在地上颤抖,“我错了,我错了。” “你错哪儿了。” 梁如因精神恍惚,但秦无良并没有听出什么不对。 “我我我不该诋毁沄之阁,不该恶意报复三原,不该乱说话毁姑娘清白。” “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姑娘饶命!” “我我我投降!” 闻言,法障落下,梁如因看到寂静的人群忽然炸出响亮的掌声,可是她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梁如因抬头看了眼比分,四十二比三。 谷沙堂的人已经上来抬走了秦无良,但她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她远远看了眼朝雨,忽然留下了眼泪。 他杀人的时候,是这样吗? 是这么痛苦吗? 会不敢相信吗? 她怎么会起杀念,怎么会…… 难道她也会变成和他一样的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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