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华宫中,宋韵秋躺在床上,看到来探望自己的张明江,眼睛便亮了亮:“阿江,你来啦。”
“皇后娘娘,几日不见,怎的如此憔悴?”
“不碍事。”
宋韵秋说着便支撑着身子想要坐起,一旁的宫女连忙在她身后掖了个软枕,口中还不忘埋怨道:“娘娘您这又是何苦,为了您姐姐不眠不休地翻看医,明明宫中有那么多的太医,何苦要事事亲力亲为。”
宋韵秋一只手将张明江掉落的发丝轻轻挽于耳后,一边说道:“事关惠仪的事,我总会上心些的。”
“可是你看你的身子……”
“不过有些劳累,将养几日也便好了,不用担心我。多谢你还来看我,这后宫之中,也就你愿意同我这挂名的皇后走动了。”
“谢什么,你生病了我自然是要来探望的。我可没有将你视为皇后,我是真心将你看作朋友还有姐姐的。”
张明江目光真挚,握住了她的手。
宋韵秋也笑了笑,说道:“好,你我之间便不再这样客套。不过我要同你说个好消息。”
“什么?”
“今日清晨,家中差人送来了糯米饼,那是我最爱吃的。我尝了一口,是惠仪做的。她的手艺我熟悉得很,那味道绝对是出自她手。虽然她并未差人带来口信,但我清楚,这是她已然敞开心扉,愿意面对我了。”
宋韵秋抿唇而笑:“她呀,还是如从前那般,嘴硬心软。”
得见二人已然和好,张明江心头也是暖暖的,她歪头笑道:“皇后娘娘,你应感谢陈太医呢。”
“陈晋?他……”
张明江点头:“定是他对惠仪说了什么话,才使得她服下了那药。话说回来,陈太医对娘娘你真的是蛮上心的。”
闻言,宋韵秋的脸红了红,张明江敏锐地捕捉到了她这一变化,想起曾看到二人相处的种种,就势问道:“皇后娘娘,你与陈太医之间……”
宋韵秋慌忙摇头,着急辩解道:“不不不,没有,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
“韵秋,你是不相信我吗?我若胡说,早就去说了,又何必来这里问你。”
宋韵秋抬头,刚刚眼中的甜蜜化为一滩苦涩,思忖片刻后悠悠说道:“我自幼被父母督促习着诗,刺绣,歌舞,没有人问过我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也没有人在乎过。我与惠仪同时心悦于陈晋,我也知道陈晋对我亦有意。可是在决定嫁入东宫后,我只能将那份心意藏于心底,直到那日他被你的小宫女请来诊脉,才再一次见到他。”
张明江暗想,茅小宝说的果真不错,这二人真的是自从前便相互有情的。
宋韵秋又道:“琴棋画,大家礼仪,我总是会在人面前做得不差分毫,可陈晋是懂我的,他能看出我假面后的伪装,告诉我不需要逞强,我……很感激他。也只有感激而已了,我如今的身份,容不得我再生半分妄想痴念。”
“若是如果……我是说如果,陛下不会追究这些事,你可以随陈晋出宫过你们想要的生活,你愿意放弃你现在的地位吗?”
“我这一生仿佛都是在为家族荣耀而活,若能选择,我想为自己活一次。”
张明江没有说话,只是她握着的宋韵秋的手,又紧了几分。
每个人都如风雨中的浮萍,飘摇不由己。
自己与林璋之间,是否也是如此?是不是自己性子再温柔些,再多读些,就能往他的心里再多走几步?
看着张明江渐渐黯然的神色,宋韵秋忍不住唤了唤她:“阿江,阿江?你怎么了?”
张明江扯出个笑容,一昂头道:“韵秋你不用担心,你那父亲今后不会再逼迫你和家中的兄弟姐妹了。”
看着满眼疑窦的宋韵秋,张明江又笑道:“陛下说会好好训斥于他,让他收敛则个。如此,他定不敢再乱来了,也为你出了口气。”
宋韵秋无奈笑着摇头,这张明江,可真是想一出是一出。不过,林璋肯听她的话,也真是桩奇谈了。
*
一整日,张明江都在想着宋韵秋与陈晋的事,她知道,宋韵秋如此在宫中蹉跎着,早晚人会如槁木一般,再无生气。
可是茅小宝临走时说的明白,在自己没有真正走进林璋心里之前不可轻举妄动,否则定会适得其反。
那么林璋心里究竟有自己的一席之地了吗?总不能去问他吧?
看着躺在那里一整晚没说话的张明江,林璋忍不住向她身边凑了凑。
“你今日怎么了,为何一言不发?”
见林璋问,张明江壮着胆子将斟酌许久的话说出:“陛下,你与皇后娘娘成亲几年了?”
林璋想了想,认真算起了日子:“十六那年她嫁入东宫,如今已有六年了。”
“那你喜欢她吗?”
喜欢?
大约谈不上。
可若说不喜欢,她也并非如同其他嫔妃那样让自己一看即烦。
自己对宋韵秋究竟是怎样的情感呢?
他突然便想起当年二人大婚时的场景。
喜气万分的房间中,随处可见的都是一片大红,连点的蜡烛都是盘龙附凤的喜蜡。
他轻轻除去宋韵秋手中的却扇,没有惊喜,亦没有激动,二人似是默契十足的一脸惆怅。
“你……害怕我?”林璋率先打破了这尴尬。
宋韵秋慌忙抬头,对上他眼睛,随即又不自然的错开眼神,说道:“没有,父亲说,能嫁与太子殿下是我的福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