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昭坐在席位上捻着糕点,看着周围人来人往、起起落落。
来往的是相互敬酒问好的,起落的也是相互敬酒问好的。
桃夭靠近她,低声说:“公主,萧小姐一个时辰前递了封信到永昭宫,说是紧急,需要您亲启。”
越昭沉吟,刚想回话时,眼前出现了一双深蓝色绣鞋的鞋尖,裙子一晃动,又看不见那双绣鞋了。
越昭抬起头,是前阵子在萧令仪赏菊宴上见过的吏部尚孙之简的夫人。
“见过公主。”孙夫人说道。
孙夫人很年轻,脸蛋莹白光滑,在赏菊宴上隔得远,越昭看得也不真切,今天近距离一看,她怎么都难以想象孙之简那张老脸和眼前女子的脸在一起的样子,怎么看都觉得他配不上眼前的女子。
孙夫人的笑很清淡,但温婉可人,她独身一人来拜会公主。
越昭和她互相道了几句吉祥话,孙夫人就作辞离开了。
她眼见着孙夫人离开的背影,然后走入孙之简的臂弯之下。
“萧小姐一会儿应该会来,信的事此时不便回复,我一会儿再问她,不急。”越昭觉得那画面着实煞眼睛,没有再关注孙夫人,说起前头的事。
越来越多的人影踏进宴厅,也越来越多女眷来拜会永仪公主,说着些洁白好听的场面话,介绍着转头就忘的封号与姓名。
越昭左等右等,都不见萧令仪来,刚想差桃夭去问问萧府出了何事,就听见殿外几声鼓响,紧接着是清脆的锣声。
随着更声在宫墙里远远地响起,宴厅里渐渐安静下来,交谈声不再热烈。
越璟坐在高台之上,越昭看不清他的脸,但应该是在微笑吧,越昭猜,毕竟今天是中秋,又是在这样一个宴会上。
“诸位爱卿,”越昭看见越璟缓缓站起,双手捧着酒杯,“中秋已至,逢迎佳节,此朕登极之初,膺天受命,福泽于民,感天地仁德,今会中秋,为登宴,一为庆佳节,二为感国祚,三为谢卿在廷之力。祝诸位同享此宴,愿我大历朝福万代、承万民。”
众卿皆起身齐声作谢。
等开场祝词的余热散去后,越璟环视一圈道:“这场中秋宴,是公主亲手操办,其辛劳朕看在眼里,永仪公主聪明仁德,恭谦孝顺。自古血亲之情最难割舍,朕与公主相聚不过数月,不忍分离,朕今日即假佳节,为谢永仪公主营宴之劳,特许永仪公主终春节之时复启程西北。”
去西北的时间又拖了几个月?
越昭不确定,这是让她过完春节再去西北的意思?
事情来得有些突然,她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越昭发愣,身后的檀嬷嬷见她不动,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她回过神,立即站出谢恩。
在大殿之下谢恩本应全程视线低垂,以表谦恭,但越昭还是忍不住悄悄抬起眼皮瞧越璟,但是高台太高,她还是看不清越璟的表情。
他应该是心情好的,越昭想。
因为越璟让她起身的时候语气是轻松的,从第一天来到这个世界,越昭第二次听见越璟的声音这样轻松。
上一次好像是在夜里,在宫中的小道上,他们一起漫步其中。
不知是什么原因,不过越昭自然不敢以小小中秋宴的操办而居功。
早已安排好的歌舞逐渐登场,先是琴音清脆,而后长袖登台,琵琶声逐渐附和。
“咚咚—咚—”几声鼓点愈发大声。
越昭警觉,板直腰背皱眉。
安排里没有这一出。
鼓声不断,掩埋在场所有人的听觉,在座纷纷察觉不对,四处张望。
……
夜间嵩县的田野是广阔寂静的。
陶武高举火把,带着宁都的部分百姓在田野里穿行。
月明星稀。
几声不知名蝉虫的鸣叫断断续续地奏响,与布鞋碾过黄泥土地的声音相和。
陶武一户一户地敲开低矮平房的门,四散的宁都人分布在一户户门前低声说话。
夜晚还是寂静的,褐衣蔬食的咂咂耳语声,是连高墙大院外的石狮子都不屑低头倾听的,更不会吵醒每一个绸缎帷帐下酣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