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初妤在方桌前坐下来,小口小口抿着白粥。
不愧是国公府的厨子,里面只是撒了些白芝麻和松子,味道就颇为惊艳,她睁了睁眼,胃被满足了,脸色也好看了几分。
外间忽然传来竹楦的声音:“世子,您醒着吗?”
顾景淮没好气地回了句“没有”,竹楦又道:“可是言修说您刚才去膳房打了粥回来。”
“……”
竹楦硬着头皮:“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他迈出屏风,顺口问道:“那歹人捉到了?”
“捉到了,今儿一早就押去了大理寺。”竹楦规规矩矩地弯腰低头,压着声道,“少夫人被掳之事瞒得极好,没走漏出去。”
竹楦昨日听说主子很晚才回府,归家后还立刻要了冰水沐浴,现在他鼻尖还萦绕着一股甜腻之气,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得叫侍女们仔细收拾一番卧房,不能忘了通风。
***
今日是个艳阳天,烈阳下,阴寒之气无所遁形。
昨夜似乎太过漫长,顾景淮踏出屋子,恍惚有种重见天日的错觉,竟有些不适应强光了,眨了眨有些发涩的眼,独自向萱堂走去。
周华宁正在修剪花枝,见儿子来了,引他在茶桌旁落座。
“你瞧这盆景多鲜艳,放在屋里点缀,多喜人。”
顾景淮赶着去处理正事,意兴阑珊:“母亲有话直说便是。”
“你也别嫌我烦,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周华宁从前回回见他都要催他成婚,又打心里不觉得现在这个儿媳是儿媳,脱口而出老一套话,自己都愣住了,抚了抚额角,“成习惯了,一时改不过来。”
顾景淮:“……”
“找你来正是要问问我那好儿媳,昨个是怎么回事?”
昨夜他们临近丑时才归家,此事避不开周华宁的耳朵。
顾景淮沉着眉略一思忖,不动声色地扯了个谎:“她想去逛重阳庙会,儿子陪她去了,厮闹无度忘了时间,还请母亲莫要怪罪。”
周华宁没想到一向稳重的儿子竟做出半夜厮混的事,倏尔睁大了双眼:“你真对那丫头动心了?”
顾景淮一噎,云淡风轻的面具碎了一角,摇了摇头:
“但她毕竟是儿之妻。”
周华宁放下剪刀,轻蹙着眉掩蔽问道:“你一进来我就想问了,你屋是换了女子惯用的熏香?闻着也太甜腻了些,早些换回来罢,这么迁就她做什么?”
甜腻?
顾景淮闻了闻袖口,本不觉得,被母亲一说,也觉得浑身有股异常的香气。
他听闻在媚毒发作过后,人身上会散发异香,他并未中毒,那气味大约是后半夜与她同睡时染上的。
想到这点,他耳根悄悄红了起来,俊逸的脸上闪过一丝窘然。
周华宁还在念叨着夫妻之道,顾景淮左耳进右耳出,并不多做解释。
“罢了,往后注意点。”周华宁抿了口茶,终于说累了。
顾景淮满口答应下来。
“还有个消息要告诉你。”周华宁撇了撇茶沫,神神秘秘地严色道,“你爹今日上朝后被皇上留下说了会儿话,你猜怎么着?婉妃的孩子没了。”
“此事为真?”
顾景淮也很意外,惊讶了一瞬后,表情又凝重起来。
明明他都提醒过了,怎么还是出了意外,是皇上太过大意,还是另有隐情?
不过不论如何,此事暂且不能让她知道。
她做了噩梦尚且哭起来没完,还拉着他不放手,梦中都如此麻烦,现实只会变本加厉。
他可没那个工夫和闲心哄。
况且他此事真伪必须见过周承泽后再说。
“皇上怎会对父亲,提起后宫之事?”
“皇上动怒了,这次婉妃估计是要失宠了。”周华宁愁容满面,“皇上觉得是你夫人去祈福的心不诚,要怪罪下来了,我只是恐皇上会故意拿这事做章,把你、把顾家都牵连进去,不然怎会对你爹说这事?”
“皇上圣明,母亲多虑了。”
“欲加之罪都何患无辞,是你太天真。”
顾景淮实在听腻了这些谆谆之言,趁着一个话口提起了顾延清拒绝科举之事,周华宁愁着一头,就顾不上另一头,他趁机告退。
顾景淮迤迤然回了东厢房,踏入内间已闻不到香腻之气,视线滑过花梨木围屏床榻,显然她还躺在上面。
都起来了还要睡回笼觉,简直成何体统,他想要叫她一声,却不知该称呼什么,顿了一下,别扭地直呼大名:“姜初妤?”
没人应答。
他这才意识到不对,扳过她的肩将人翻了个身,伸手探了探她鼻息,气息均匀,却有些发烫。
手背贴上她额间一摸,居然发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