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拆迁的自然村落还好,希望能发展待拆迁户,你圈那特大特破的几个小区干嘛,想把房子卖给租房客?
能在河镇租房去京城上班的,已经属于低层的低层工薪阶级,月收入刨去房租,交通,吃喝,吃药,基本所剩无几,想从他们身上榨取利润,有些困难。
不如找一些京城租赁热点小区,最起码那里的租客,收入会高一些。
刘虎是当地人,他觉得他更懂河镇,于是把想法说给石凯,石凯看看地图,又看看他。
“人天天从河镇,挤鲱鱼罐头似的挤公交,早上五六点赶到京城,再坐一两个小时的公交地铁去上班,被人骂被人排挤被人压榨,累个半死,再挤上一两个小时的公交车,等上十几辆通勤跨省公交才能回家,回到河镇可能还是合租的家,然后月月攒不下钱,女朋友不敢找,女孩不敢生孩子……”石凯终于画完,抬起眼,盯着刘虎。“为啥。”
“贱呗。”
“贱?人生存着为作践?”石凯领着保安队长,带他去沙盘。
王秋红今天比较郁闷,早上跟老公吵架,就因为老公要一早起床去京城上班,起床的时候犯了起床困难症,二十个闹钟没闹起来,起晚了,披头盖脸地数落她一番。
说什么作为一个女人,不早早起床伺候男人,提前起床做好饭,打理好衣物,然后各种温柔唤醒男人,就知道睡,睡死算逑。
懒的腚眼招蛆不带擦的死娘们,不懂三从四德,不知礼义廉耻。
王秋红晚上爱晚睡,一般都是等老公睡着后,再靠在床头上玩会儿淘宝,看看有没有低价质高的秋衣秋裤秋汗衫,给老公添几件衣物,省得天天挤公交,挤一身汗没得换洗,到外面见人失了脸面。
这会儿被老公数落的烦气,顶了几句嘴,却被老公蒙上被子踹了几脚,王秋红怒了,掀开被子,哭诉他上班,自己也上班,凭什么要她比他多干活,哭诉老公没能耐,挣不着钱,租着河镇最边边上的房子,还不是地上的屋子,连个孩子都不敢生,就知道打老婆,身上多少伤没好,你看。
说着王秋红开始脱秋衣秋裤,老公横眉竖眼的怄了会儿气,扭头出门。
屋里太冷,属于地下室,是河镇少有的地下一居室,冬晚夏特凉,王秋红受不了,又穿上秋衣秋裤,躺在被窝里,越想越怄气,这是这个月第九次挨打,再打下去,每个月可以拼一打啤酒数了。
王秋红正常会九点半起床,今天七点便脱去红色秋衣秋裤,穿上短袖衬衣,灰色A字裙,梳洗一番,往单位走。
家里太冷,起来床便不愿在家呆。
她刚进门,见新来的老板与保安队长站在沙盘前,好奇之下,便走到旁边,叫声老板,你好你早,站在旁边聆听。
“你看,京城主城区,从东四环到西四环的距离十八公里,国贸到河镇的最短距离是29公里,也就是说,住在河镇去京城上班,不赌车走高速,最近也要走比京城主城区远近两倍的距离,为什么。”
“29公里,你知道什么概念吗,在地方上,一个县级市到另一个县级市,或者,一个县级市到地区城市的距离,你去问问那些县级市的人,可能住在县级市去地级市上班吗,你再去问问地级市的人,有多少人愿意从主城区去偏远的开发区上班,而住河镇的人,却愿意做反人类,反人生的事情,做网上那些键盘手不理解,天天骂他们没人让他们留下,却天天留在那里怨天尤人的事情,天天跑两个城市间去上班,挣辛苦钱,去生存,你说是贱。”
“这不是贱,是希望,留在京城的希望,他们希望有朝一日能自身发展,从一个岌岌无名的小屌丝,慢慢挣钱,在机会与竞争激烈的大城市,留下一个广阔的空间,以便于风起之时,展翅高飞。”
“所以这是希望。”
刘虎听着这些话,若有所思,看来能做老板的人注定有水平,这么年轻看的更清楚,看的更有远见,难怪自己一把年纪还为当上行政主管而激动。
“嗯,石总你说的对,我回去好好跟老公商量商量。”王秋红听的眼含泪珠,似乎是陷入深深的思考当中。
“嗯,所以咱们这些留在河镇的人,要努力,否则是来当卧底的啊。”石凯见有人同意他的说法,很是兴奋,抛开刘虎,与员工拉近距离。
“嗯,我要离婚。”
特么,石凯正一脸兴奋地等员工认同,回应,再说一些激励的话,把自己的形象抛上更高的层次,展现出新总监大局观高远的光辉形象,却被员工不明所以的话泼一盆凉水。
“咋地,啥事。”
“石总,你说的对,我们背井离乡为的是希望,可是我在我老公身上看不到任何未来,所以我要离婚,自己创造未来。”王秋红眼神坚毅,她不想说身上的伤痕累累,不想说对未来的迷茫,对人生的失望,对工作的混沌。
“那个,小红啊,离婚是人生大事,你不要随便下决定啊……”石凯有些失语,激励也能背锅啊,而且这锅还有点大,宁破一座庙,不拆一庄婚,这庙没破,婚拆了,他石凯心理上过不去。
“石总,我去财务申请费用,您先忙……”刘虎见情况不好,也不想做围观群众,找借口溜之大吉。
瓜太大,吃不完要撑死。
“哦,对,你对看看财务总监为什么还没来上班,赶快给她打电话,这事火急火燎的。”石凯这才想到落井下石的事情,冲着屁股抹油的刘虎喊完,又转头看着王秋红。
这叫个什么事。
“石总,我打算离职,不想再混底新,混日子。”王秋红说完,往销售办公室走。
“不是,这叫个什么事。”石凯无奈地环顾四周,没发现能诉苦的八婆,见王秋红正走进销售办公室,紧跟上。
“石总,已经十一点半,刘总监还没有来。”刘虎举着费用申请单找石凯签字,发现他正坐在销售处休息区,便走过去,刚说几句话,发现他正薅着头发想事情,转身又想走。
“我先给你签上字,你先干着,等她来再补签。”石凯抬起头,看到刘虎手里的费用申请单,伸手索要。
刘虎忙把费用申请单铺在茶几上,又在申请单上放一支签字笔,看着石凯。
“这,不合规矩啊,万一财务总监回来,不给签字拨款,那钱没法说呀。”
石凯大笔一挥,两个漂亮的草跃然纸上,他满意地擎着A纸看看,递给刘虎,“今天工程能完工是咋地,你今天就要钱,放心吧,财务总监听我的,必须批。”
刘虎拿着A纸,看着石凯的签字,又看看财务负责人一栏的空白处,微微楞一下,将信将疑地转身走开。
如果这钱财务总监不批,那他只能找总监要,不给钱,就一直要,刚当上行政总监,不干活却是不行的,钱的问题是小问题,延误工期却是大问题。
“对了,石总,那我一会儿搬到行政部工作吗?”刘虎刚走几步,又跑回去,问石凯。
“去吧。”石总没抬头,继续低头薅羊毛,不,薅头发,王秋红的事让他很头痛,没着谁惹谁,好好的两口子,因为他几句话,离婚了。
“石凯,怎么回事。”刘子威气鼓鼓的站在总监办公室门口,出声质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