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婧习武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没日没夜走了三天，赶到赵进宝家里把赵进宝两手的手筋挑了。赵进宝的哀嚎声响彻整个村子，她一路上哼着小曲就回了女娲山，被卢玉荷发现之后揍了她一顿，直到现在卢妍都觉得阿姊没做错。 就这样15岁的卢婧枪法已经出神入化了，黑店也从石头搭的屋子变成了砖砌的正规旅店。 赶乡试路过此地的郑鸿志看上了卢婧，对她展开了追求，本来她是不同意的，郑鸿志教她和妹妹们识字，还一笔一划地在地上写，耐心地教给她们。 卢婧不知从哪里劫了一本春宫图，起先还以为这是什么制敌的招式，很好奇地问了郑鸿志这里写的是什么，郑鸿志总是闭口不谈，有天她就忍不住问郑鸿志能不能试试。 郑鸿志这种老实人显然是被卢婧吓傻了，半推半就的就答应了，二人共度难忘的夜晚后，第二天郑鸿志就回到县里告知父母，他必须要娶卢婧。 郑家父母非常反对，原因是郑鸿志前面两位哥哥都还未结婚，他这般抢先结婚，等于抢了兄长们的聘礼和彩礼。 郑鸿志很伤心，回到女娲山脚下的黑店，扑通跪在卢玉荷面前给她道歉，说自己和卢婧已经私相授受，这般做却无法娶卢婧，他实在对不起卢玉荷。 卢玉荷早就把郑鸿志对二娘三娘的好看在眼里，她觉得郑鸿志人不坏，就提出来一个想法。 “要不然你入赘在卢家吧，以后你们所出的孩儿跟卢家姓，然后你便在这女娲山客栈和我们住在一起，你意下如何？” 郑鸿志几乎没思考就答应了，因着他出不起聘礼，或许入赘在卢家帮着干些活儿就是他能补偿卢婧的唯一办法。 二人在县里买了一个红盖头，买了两支红烛，举办了简陋的婚礼。 不过一年，卢谦和卢怀瑾就相继出生了。 …… 那年卢婧十九岁，带着妹妹三人在林间对战一个侠客，过招数个回合却将将打成平手，突然林中窜出来好些士兵，把她们三人生擒了。 侠客抱着剑，幸灾乐祸地看着被捆住手脚的三姐妹。 “居然还想抢我的钱，你们这三个女匪功夫了得啊。” “你有本事放开姑奶奶，咱们再过招，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打不过就叫人来，你都不害臊！” “好好好，你们能耐，算我不如你们，我们打个商量，有没有兴趣参军？在我麾下跟着我一起打仗？” 此人正是云麾将军，从三品的官职，奉命回玉京述职，听说女娲山有匪徒，劫案频发，路过这里顺便缴个匪，结果意外收获了三员小将。 在云麾将军的军队里，三人仅用两年便能独当一面了，立下了赫赫战功，卢家女将军自此开始出名，卢老夫人也跟着搬进玉京过上了以前不敢想象的好日子。 “真好！阿娘，那你知道赵进宝最后下场如何吗？”卢琤琤托着腮听着阿耶讲完了卢家的故事，又开始缠着卢妍。 “听说他本来要另娶新娘，结果卢婧把他手筋挑了，他再也写不了字，没法帮县丞做事，被县丞所抛弃，婚约自然就泡汤了，赵进宝什么时候死我不知道，也有可能现在还活着，但赵家现今已经不在恒州了。” 能看出来卢妍完全没把赵进宝这个生父放在眼里，她都是直呼其名。 “那云麾将军呢？他慧眼识英雌，提拔了姨母和阿娘你，他现在已经变成辅国大将军了吧！怎么阿娘都不带我去见他？”卢琤琤很想见一见云麾将军，觉得肯定是一个很慈祥的老头。 卢妍脸上的表情一凝，随后挤出来一个有些落寞的笑容：“袁公已故去有七年，在剑南道与南诏国交手时遭遇南诏死士的暗算，身中剧毒，不出七步，毙命当场。” 卢琤琤这才知道自己无意中问到了阿娘的痛处，连李须归都跟着沉默了。 李须归有些哀伤的目光望向虚空，陷入了回忆：“我同你阿娘成亲时见过袁公，袁大人一巴掌下去，把我的背都拍青了，他一边拍我一边跟我讲要好好照顾妍儿，说有我劝着些，妍儿的急脾气也能有所克制。” “阿娘，琤琤不是有意要提起来的。” “没事，明年清明阿娘带你去袁公墓前见他，想必他听说我将你找回，一定特别开心。” “在没找到你的那十三年间，连你祖母都劝我和你阿耶再生一个孩儿，母女连心，我心中有预感，琤琤还活着，也预感有一天我们会重逢，是袁公支持我，坚信琤琤一定会找回来的。” “阿娘，阿耶！”琤琤走到卢妍夫妇中间，张开双臂抱住耶娘。 在这个朝代快要及笄的女儿，很少有这样的机会能和父母亲近，会被说不符合礼数，可是琤琤不在
乎这些，她觉得此刻家人需要紧紧拥抱在一起，一切不能靠言语来表达的情感都包含在拥抱里。 卢妍从女儿窄瘦的肩膀往另一边看，李须归乐得嘴都咧到耳后根了。 李须归那个开心啊，他当初在玉京拿到卢妍寄回的信得知生了个女儿，他幻想着能够抱到香香软软的女孩，然后教自己的闺女写字作画，看着闺女在海棠树下起舞。 这个愿望虽然推迟了十三年，总算是等到了啊。 ＊ 自此以后，卢琤琤回到太学一反常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开始学习，练武也一天不落地坚持着，这干劲满满的样子，司徒墨看在眼里，生怕自己落后于人，连剑法都要偷偷加练两遍。 这股好学的风气也影响了乙班的几位同窗，加上夏季过去了，天气愈发凉爽，大家不再感觉燥热学不进去，倒是潜心地学习了一个月。 八月底韦安时进行了一次秋季小考，包括算学，律学和学，卢琤琤成功跻身于乙班第五名，李妙慈考了第六名，沈遐州毫无悬念地考了第一。 令韦安时感到惊喜的是司徒墨，这小霸王居然认真做题，考了个第八出来，韦博士都感动得要哭了，他觉得自己坚持管教司徒墨还是有些作用的，至少孩子长大了，知道要认真做学问了。 只有王栋有些退步，在十名以外，这些乙班的同窗们也都知道，他这个月在跟着卢亦玫学鞭子。 落水事件以后，卢亦玫似乎看到了王栋作为男人可靠的一面，还有面临危险王栋眼里只有她，不顾危险也要救她，她能感知到王栋对她这份特别的感情。 只不过卢亦玫还不清楚自己对王栋是什么感觉，就顺其自然地制造了很多相处的机会。 王栋巴不得有这种机会，每一次见面都抓紧展现自己超高的男德修养。 在旁观的一群人眼里，他们好事将近了。 九月初一，韦博士宣布在重阳节组织一场秋游，到玉京城东边的玉盘山赏桂花插茱萸，然后给女郎和郎君们分配了不同的任务。 女郎会在九月初九前一天做菊花米糕，以供应明日活动的吃食。 郎君们会提前赶着拉着菊花酒和糕点吃食还有餐具桌案的马车在玉盘山下卸货，人力把东西背上山去。 到了重阳当日大家都各司其职，到了山上一边赏桂花一边饮酒作乐，好不快活。 大家对于秋游可比休田假干农活要积极多了，韦安时说回太学全部学生都要试着创作关于桂花的作品，也没有浇息他们的热情。 很快就到了九月初八，乙班和甲班的女郎比另外两个班的女郎力气足，被分在用石磨磨出米粉和揉米粉的这两个步骤。 卢家女郎力气大，都自觉地选到了拿石磨磨米粉这边。 米是前一天泡过的，把米沥干净水，放入石磨开始研磨，研磨出来的湿米粉交给另外一批女郎揉粉，她们会用纱布把湿米粉包起来，然后把米粉中的粗颗粒揉开，这样米糕的口感会更细腻。 卢琤琤对接的居然是裴叶棠，但是集体活动又不能不配合，她想换人也还是压下心绪不再多想。 裴叶棠心中十分尴尬，她自然知道卢琤琤的想法，不想和她这下黑手害自己的仇人分在一组，她也苦于找不到人来调换，因为大部分在磨米粉的都是卢家女郎…… “我知你也不乐意跟我分到一组，我们好好地把米糕完成吧。”卢琤琤给她递装米粉的木盆时主动说了话。 “好，我会好好完成的。”裴叶棠应了下来，看来卢琤琤比她想象中的大气很多，是一个识时务的女郎，她不禁自惭形秽，自己在被徐知意指使下毒的时候也曾自我洗脑，让自己相信卢家女郎都是坏人，这样她便能毫无压力地下毒，现在她更加纠结了，一边揉粉一边陷入沉思。 丙丁班年纪小的女郎则是负责把菊花摘成一瓣一瓣放入水中清洗干净，再用红糖和蜜调制的糖浆把菊花完全腌渍进去。 最后把米粉放入特制的木碗模具中，再加入糖渍菊花作为馅料，把木碗严丝合缝地扣紧放入蒸屉，一个个带着热气的菊花糕就出炉了。 玉国酷爱甜食，待到明日吃米糕的时候还要再淋上一层桂花蜜。 卢谦知道今日女郎们在做菊花米糕，就来到这里找寻裴叶棠。 他已经很久没有碰上裴叶棠了，不用他怀疑，裴叶棠就是在刻意对他避而不见。 来到院子里，发现卢和裴二人的组合，他十分贴心地把琤琤换了下来。 琤琤正好推石磨推的手腕都酸了，决定去找小鸳，她今日在后院给众人煮乳茶喝。 名义上乳茶还是卢琤琤发明的，她发现玉国爱食乳制品，就试着找
了卢姝问问卢家农庄里是否有养产牛奶的母牛。 谁曾想卢家还真的有母牛，不过听卢姝的描述应该是水牛。 卢琤琤也没想到，现代炒得火热的水牛奶，她在这个朝代实现了牛奶自由。 她要来了一只牛放在沐阳宫，然后就选了玉京比较常见的敬亭绿雪，比起更南边的昂贵茶，敬亭绿雪属于茶馆中常见的中等绿茶。 所以她做的乳茶其实就是奶绿，没想到几位同窗喝过加蜜乳茶后沉迷其中无法自拔，司徒墨甚至求司徒霖再找两头牛来。 司徒霖：也不知道五郎作什么妖，招猫逗鸟玩蛐蛐，现在要开始养牛了。 司徒霖表示很头痛，但还是给送来了两头奶牛。 卢琤琤走后，剩下卢谦和裴叶棠在一起工作了。 卢谦思索无果，还是把心中的疑问说出口：“你可是因为乞巧节那日谦说过的话还在生气？谦并非是同情你……” “不是，你我本就不属于一类人，你不该同我讲话。” 裴叶棠和卢谦在乞巧当晚见面的事裴简之已经知道了，他特意试探过裴叶棠几次，裴叶棠心领神会，开始躲着卢谦，想要划清界限。 “谦以为裴娘子应当是不再讨厌卢谦，没想到谦努力很久，又回到了原点。” “我才要问你，为何对你的仇人平白无故大发善心？” “谦从未把裴娘子当成仇人，你我也不会永远站在对立面，谦观察到裴娘子除去跟徐家女郎打交道，平日里没有什么朋友，谦只是想做裴娘子的同窗友人，并不是处心积虑想要接近你来套取什么……” “我裴叶棠不需要什么同窗友人，友情在我这里一无是处！”她说的话很决绝，内心仿佛在滴血，她有预感此次拒绝卢谦，便再也没有对话的机会了。 “抱歉，是谦僭越了。”卢勉只得道歉，那神情中的失落深深刺痛她的眼睛。 裴叶棠丢下纱布猛地站起身：“我有事，先行一步。” 她头也不回地丢下卢谦，大跨步往前院去了。 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止不住地滑落，裴叶棠站定身子，用手背在脸上胡乱地抹了一把，跑着出了太学。 卢亦玦把刚才的事全看在眼里，她心里是有些不悦的。 觉得卢谦如此在意裴叶棠，属于背叛了琤琤，要是让琤琤知道该多伤心啊！ 于是她默默地靠近卢谦，用胳膊肘碰了碰他。 卢谦抬起头和她对视，卢亦玦只是深深地看着他，摇了摇头。 “我知道我不该去找裴家女郎搭话，可是我……我也不知为何……” “阿兄，卢家和裴家是站在对立面，你若是选择了她，就是背叛家里所有人，你可要想清楚，莫要再执迷不悟了。” 卢谦败下阵来，垂着眸叹了口气：“我知，我以后不会再这般了。” 卢亦玦拍了拍卢谦的肩：“天涯何处无芳草，阿兄这般优秀，未来的大嫂一定是个蕙质兰心的女子。” 卢谦自嘲地笑笑，拂去卢亦玦搭在肩膀上的手：“又趁机打趣你阿兄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