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张封和徐言互换了一个眼神,徐言对这古先生的戒备放下了一大半,也就同意了张封按照自己的意思与古记来的客人交谈。
“为何不行了?”张封将目光望向云承问道。
云承说:“自然是潘家的钱财已经见底了。要不然出了这么大的乱子,他们都没能再拿银子出来安抚。除了这个解释,还能有其他的解释吗?那可是大冢宰千叮万嘱都要保密的事情,潘家都能如此大意,张大人,您想想,若您是大冢宰,会想继续留着这样不中用的手下吗?”
“可……”张封觉得口干的很,忙喝了一口茶说:“可这些年潘家也的的确确帮着大冢宰做了不少事啊。”
东方珏眼中露出不屑,“大冢宰是什么人?能跟在大冢宰身边做事,那是潘家的荣幸。这些年潘家的确为大冢宰做了不少事,可潘家也靠着大冢宰捞了不少好处,不是吗?”
如意也道:“就拿林州的生意来说吧,潘家仗着有大冢宰撑腰,禁止其他商号来林州做生意。他们自己垄断了林州的生意,这让潘家也赚了不少钱的。”
“可是他们赚的钱……大多数也都用于大冢……”
“张大人,”云承突然打断了张封,“看来张大人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这也难怪,想当初也是潘家强烈建议张大人做这个林州知府的嘛。张大人有这一颗感恩的心也正常。可还有句话叫‘识时务者为俊杰’,张大人若觉得如今林州并没有什么需要古记做的,那古记离开便是。”
说着,云承就要起身。
“不是,本官不是这个意思。”张封急了,他怎么舍得让这到嘴的鸭子给飞了,于是他慌忙起身阻拦,解释道:“本官也只是就事论事。古先生,实不相瞒,就是因为潘家当初力保本官做了这林州知府,本官才有今时今日的官职。可你们应该也听说了,不怕你们笑话,这些年本官也被潘家压得死死的。这林州的百姓都是知道的,潘家根本就不把我这个知府放在眼里,在潘家眼里,我就是个傀儡父母官。”
徐言也道:“是啊,我家大人的处境并不好。此次饷银被盗一事,本来跟我家大人没什么关系的。这饷银是在还没进入府衙就被盗贼给劫了,卑职还琢磨,饷银押送一事如此隐秘,究竟是谁透露的消息。适才古先生一分析,卑职似乎能猜出个大概了。兴许这饷银被盗就是潘家自导自演的一出戏。他们也许早就入不敷出,此番大冢宰征兵所需的银钱又那么多,潘家其实根本就拿不出那么多银子了。”
看来这张封身边的人也并非一无是处,还是有头脑清醒的人的。
东方珏端起杯中茶饮了几口,将目光看向徐言,“徐师爷分析的没错。潘家若真的能拿出这么多饷银,也就不会在这半年内找各种借口去打劫林州的名门望族了。虽然古记在林州并没有生意,但在古记却是有朋友的。潘家就曾把我的一个朋友家打劫,你说这不是强盗行为是什么?”
“潘家打劫了这位先生的朋友?”张封惊诧地问,“叫什么名字?本官可以去打探一下。”
东方珏看了一眼云承,说:“木清和。”
“木清和?”张封想了一下,问徐言,“你可有听过这个名字?”
徐言道:“说起林州的名门望族,姓木的大概就只有木元老家了。”
“是城北木家,从镐都来的?”张封心中一惊。
徐言:“没错,半年前木家的确出了一档子事,当时潘家大少非说木家盗了他们一件价值连城的古董,不仅带着咱们的府兵上门抄了木元老的家,还活活把木元老给打死了。”
“啊?这……”张封一时间气滞,他还真不知道这事。“这实在是太离谱了,木元老一生清廉高傲,怎么会盗潘家的东西?这明显就是栽赃陷害啊。”
“可不就是吗?”徐言神色无奈道。
“那……那木家可还有人活着?”张封问。
云承说:“还有,木家的小公子据说还活着,只是不知道被潘禀元弄去了什么地方。哎,你们说一个十四五岁的孩子,他能弄去哪里呢?”
徐言神色一紧,“十四五岁的孩子?莫非……”他欲言又止,将目光再次移向了张封,张封似乎也想到了什么,一时间手足无措起来。
这个话题就点到为止了,云承和东方珏没有再追问,毕竟张封和徐言都心知肚明这个岁数的男孩子去了什么地方。
若张封真有心的话,会给他们一个交代的。
云承端起茶杯,慢悠悠地喝了口茶,话音一转,说:“说句不好听的,张大人也别见怪。从前张大人是靠着潘家才有了今时今日的地位,若是潘家被大冢宰给放弃了,不知道张大人又该何去何从呢?”
东方珏也道:“张大人若是肯帮忙,那一车黄金只是九牛一毛。”
黄金固然是很诱人,张封也的确是需要钱解当下的眉之急。可这钱他总觉得过于烫手,不知为何,这古记是商,他是官,按说他不该胆怯,可他却不敢再去直视坐在偏位上的古先生。
这古先生给他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他又敬又怕。
他原本还以为是心中多年被潘家所压迫造成的阴影,可他仔细琢磨了一下,他对潘家只有畏惧,并未有过打心眼里的敬重。
“不知古记为何会选择张大人?”张封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索中,徐言却很直接的问出了张封徘徊在脑海中的问题。
云承神色自如,说:“张大人以为古记这么多年屹立不倒,蝉联天下富商榜榜首是靠的运气吗?若是不结交官差来打点,又如何会有今时今日的地位?”
如意也道:“没错。但我们结交权势官差也是有严格的要求的,会保持一个合适的距离。只有这样,双方才能长久。如潘家那般对张大人吆五喝六,仗势欺人,我们古记是绝对做不出来的。张大人有才,若不是当初科考的时候水土不服,上吐下泻,也不至于落榜。这是张大人心中的痛,我们都明白。”
“你们……你们竟然对我如此了解?”张封惊诧地感慨。
东方珏说:“古记从来不打无准备的仗,知己知彼,才能更好的一拍即合不,您说是不是,张大人?”
古记来者的这一番话还是说到了张封的心坎里去了。不过他还有其他的担心,反正话都谈到这里了,他自然是愿意承古记的这份情的,于是也就把接下来的担心和盘托出。
“古记若想进入林州,”张封托腮说,“即便有我的帮忙,也是不容易的。既然你们已经知道他在给大冢宰秘密养兵了,若没有大冢宰亲自点名要弃了他,恐怕很难撼动他如今的地位。”
云承道:“这个无需张大人费心。从您对大冢宰的了解,潘家对他帮助那么多,他定然不会直接将他灭掉。若大冢宰直接灭潘家,也就不会有我们古记什么事了,不是吗?我们要做的,就是替大冢宰分忧解难,一个没有任何价值的棋子,留着只会是祸端。
实不相瞒,林州此次流民乱窜的事情已经传到大冢宰的耳朵里去了,潘家本来是一直压着的,可大冢宰是什么人,但凡有点风吹草动,就绝对逃不开大冢宰的眼睛。他对你们在林州的作为已经很不瞒了,若这个时候张大人还不见机行事,就准备和潘家共沉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