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此处她便无甚胃口,被逼着咽下半碗粥,又被灌了苦汤药,便将一屋子照顾的人都打发了。
这一大早算是对付过去了,她叹口气,榻边摆了些针线,昨日心血来潮想做件小衣裳,才挑好布料花样,今日便起针,百无聊赖过了一上午。
前日和昨日皇后都来过,容枝意一见她,大着肚子由宫人搀扶着进来,难免惊讶地合不拢嘴:“姨母…你这…这是?”
“当初去佑国寺,便是因为彭太医诊出了身孕。”皇后抚了抚肚子,“圣人担心在宫中待产,姚妃会对我不利,本就想让我卸下协理六宫的琐事,去佑国寺养胎。所以那日姚妃他们对你发难,圣人便顺势而为,将我送出了宫。”
“当初就只有圣人和彭太医知道,谰儿也是后面月份大了瞒不住了才知晓的。”皇后满怀歉意,“姨母做了一回缩头龟,让你受苦了。”
“姨母怀着身孕四处奔波,那才是受苦,好在如今事毕,总算能安心养胎了。”容枝意不忍她为这些事再劳心伤神,赶忙转移过话题,“今日怎的不见谰儿?听说那日她驾马和乔郎君一起攻入城门,很是威风呢。”
皇后果真笑了:“我倒不知晓他和乔郎君一直有信件来往,长安的事她比谁的清楚。乔楚逸去扬州搬救兵也是他们俩商量的,所幸没办成坏事,我也由着他们去了。”
“谰儿大了,孰轻孰重自有分辨,娘娘可以少操些心了。”
…
午后用过膳,照水谨遵医嘱,扶容枝意下榻走走,有益于恢复身子。
才绕榻走了一圈,雪遇便跑来禀报,说阿姝娘子和璟安公子从洛阳赶过来了,正在花厅里候着。
容枝意又惊又喜,没想到陈璟安这么快就将人接回来了,步子都欢快起来:“快快请他们进来!”
底下人端来茶点,一会儿子功夫便摆满了矮几,容枝意摸了摸容姝孕肚:“快要五个月了吧,也不知是个小侄子还是小侄女。”
“左右是第一胎,平安生下比什么都要紧,他也是个听话安分的,除了早些日子有些胃口不佳,就再没别的不舒服了。”
容枝意观她样貌,除了神色有些疲乏,与从前并无不同,只是眉宇间更加温柔沉稳,想来她已经做好了成为一个母亲的准备。
再看陈璟安,他目光始终在容姝身上,哪怕是在与旁人说话,也时刻留意着她。
她彻底放心了,容姝已经找到最值得托付的人。至于那个雨夜里她曾窥见的那一点点陈璟安蠢蠢欲动的野心,她自然不会告诉容姝。
只是这野心在经历了勤王救驾后,终于不再是夹缝生存的妄想了。
“圣人今日上朝,对郑王谋逆之事做了个了解,午时宫里传来消息,魏国公府受了曲清姿的影响,怕是要有大变化了。”
“说起曲清姿,来的路上我们还碰见她了。”容姝接过话茬,“她像是疯了,穿着县主朝服在街上乱跑,逮着人就说自己怀了国公府嫡长孙,是未来的国公夫人…”
容枝意冷笑:“痴心妄想,如此丢人现眼,怎么没个人把她抓进大牢去?”
“到底怀着国公府的孩子,顾念腹中胎儿,圣人也会开恩让她晚些再入狱吧。”
“有什么好顾念的,她那孩子本就是假的。”容枝意扬了扬眉,“不过这事儿你们不要插手,就让她演完这出十月怀胎的戏码,让她尝尝满心欢喜最后希望落空,发现自己连两根毛都生不下来的滋味。”
见二人疑惑,她解释道:“她杀了潘五郎将罪名推到我身上,处处针对你,还害得你险些淹死,又抓了我、软禁我,让我遭那非人的折磨,这么多仇放着不报,那还是我容枝意吗?”
“我将此事告知你们,便是想叫你们不要插手,这些日就安安分分的,等生下孩子再做其他谋划。这话是她专门叮嘱陈璟安的,急功近利难免坏事,忙了半天什么都得不到的滋味可不好受,稳扎稳打一步步脚踏实地,方能得到想要。
“家中情况如何?听闻二哥哥也受了重伤,可有好些?”
“说来惭愧,我进长安后便直奔王府了,还未去
家中看过,只是母亲先前来信,说二哥哥只是些小打小闹的皮外伤,圣人还特意指派了太医和司药照看,叫我不要担心,想来是无事的。”
“那日也是多亏了他,替我谢过二哥哥,等我好些了再回去瞧他。”
容姝道好,朝内室望了眼,依稀见有两张床榻:“世子…如何了?”
“她伤得太重,太医说只要能醒过来便是无事,若不能醒…恐怕这辈子只能这样躺着了。”话及此处,容枝意敛眸,难掩万分伤感。
“此番救驾若是没有世子,只怕天下真要易主。世子大义,天下人都不会忘记的。只是阿姐也要顾好自己的身子,此次损耗太过,万万不能再用神过度了。”
这样的话,容枝意在这短短几日听了太多太多,这些还是好话,更有劝她给自己留条后路搬回容府,如此若赵珩醒不过来还能再嫁。
她自该感谢他们的安慰,也实在害怕日后提及他,只剩下安慰。
“他会醒过来的,我相信他。”
一如每一个夜深人静的黑夜里,她执他手,重复着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