隽颢躺在病床上,全身上下仍然疲累得厉害,便闭目养神,不知不觉地也就睡着了。
房间里似乎有人进出过,但他时而昏睡又时而清醒,发不出汗来,烧得煳涂,浑身又热又痛,连根指头也动弹不了。
午夜,当他再一次醒来时,浑身大汗淋漓,可能是输液的关係,让热气全逼出体外,感觉舒服畅快许多。
窗外一片黑暗,屋里也没有亮灯,病房内出奇的安静。
隽颢浑身都疼得厉害,受伤的一边就不必说了,另一边特别是整个后背,硬生生摔进玻璃窗,又跌在地上,就是铁打的也不可能不疼,稍一动作就难受的要命,根本就不想动弹。
大概是烧了很久,嗓子已经干涩的发不出声音,不得已只好睁开眼找水喝。
他两眼痠涩不已,用力眨了几下,好不容易才适应了室内黯淡的光线,这时,他才愕然地发现床边竟坐着一个人,不由得皱紧眉头,眯起双眼。
床边的人背对着窗,外面街灯透进病房里,病房里没有开灯,来人美丽的脸庞浸在暗影中,模糊中显得很不真实。他看不清来人的表情,却知道他如水的眸子木然地看着着他,周身散发着深深的哀伤。
在看清晰来人后,隽颢不禁疑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牧华……」隽颢忍住喉咙的不适勉强开口,声音全梗在咽喉裡发不出声。
隽颢挣扎着想坐起身子,但身体像有好几隻槌子在他身上敲打似的,让他不禁又皱起眉头。
江牧华立刻制止他的动作,语气温柔地说:「你别动,我倒水给你喝。」
隽颢微微喘气,身体虚弱的程度,连他自己都难以相信!撑着手臂仍是半躺在床上,侧身在床沿看着他。
江牧华利索地从茶水间,兑了一杯水过来,他扶起隽颢,将杯子送到他唇边。
「还喝吗?」
「恩。」
隽颢喝了好半杯水,才觉得喉咙不再那么乾涸。于是奇怪的问:「你怎么会在这裡?」
「收到消息就来了。」江牧华避重就轻,低低地回了句。
隽颢立刻回给他一道白眼,他还没傻呢!
他的问题是纽约离这起码十六个小时,他怎么能这么快出现?
算了!这人一向以他为第一优先,肯定是早有准备吧!
他不想再多问,必竟能在自己重伤的时候看到他,心裡也踏实的多。
「额?小枫呢?」隽颢回身瞧了眼,竟找不到小枫身影。
「他发烧又惊吓过度,我把他抱到隔壁房间去输液,也打了针,睡得正熟。」
「哦!他竟然会乖乖的让你打针?」隽颢颇感意外地说。
「他现在比较信任我,就没那么害怕,自然就乖了。」
隽颢嗯了一声,心裡没来由的起了酸味,只是他所剩无多的力气根本不容许他多想,没能支撑多久,肘一软,就躺了下去。
「唉--」隽颢哀号一声,不管什么动作,只要一动,全身骨头就好像被拆解下,又重新组装一次。
江牧华吃了一惊,赶紧倾身过来,紧张地问:「你烧了好久,现在感觉怎么样?哪儿不舒服?」
「没事。」隽颢不想让他担心,便轻松地说。「有点累,躺一会儿就好了。」
「怎么可能没事?摔成这样!」江牧华瞪大眼睹,朝他低吼道。
隽颢瞠愣了一下,难得示弱的改口道,「额……我…我…」
他很不习惯,但是在医生面前,特别是全美数一数二的”大名医”面前,最好还是老实点,实话实说,「全身都痛…很不舒服……」硬挺着可没你好处,小心皮肉无妄之痛。
江牧华恨恨地扫了他一眼,这人就是有办法让他想气也气不上来,想发火也被他那痞样给浇熄,低着头继续检查的动作。
隽颢沉吟了一会儿,想要摆脱室内不知何时弥漫着的古怪气氛,嘴角扯出了嘲讽的弧度,揶揄自己道:「怎么一觉醒来,感觉自己突然变七十岁老叟了,坐躺都要人扶了。好像认识以來,我躺着看到你的时间比站着的时候多呀!」
握着他的手腕正数着心跳的江牧华听到这话,一点也笑不出来,一个抽气,眼中一层朦胧的闪亮渐渐聚成一滴剔透的泪,含了许久,终于从他的眼角滑出,一滴滴打到了隽颢垂放在床旁的手。
隽颢抬眼深深看入那翡翠色的眸子泪光闪闪,呼吸一窒,每滴泪都让他感到揪心。
直到隽颢看向他,江牧华这才惊觉,不争气的泪水不知不觉地夺眶而出,滑下一道与他倔强个性不符的泪痕,伸手去阻止,水珠已散落无影。
「我去拿布来帮你搽澡。」他放开隽颢的手,用手胡乱地抹去脸上的泪水,才迈开步伐,却被他—把拉住,扯进怀里。
隽颢心里焦急,根本忘记自己身上带着伤,瞬间用力过猛,手臂上的伤一阵撕心的痛,绷紧的身子猛抽了一下,他倒吸了口冷气,「啊--嘶--」一声痛呼,他狠狠地咬紧牙关,直倒在江牧华的肩上。
江牧华听了,眼眶裡瞬间涌起一股热浪,很是懊恼,再不敢多有抗拒,紧紧地环抱住他的身躯,静静地等他缓过气来。
隽颢额头上冒着豆大的汗珠,大口的吸了几下,总算压抑住不断冲击上涌的疼,撑着冷汗浸湿的眼皮,冲他苍白的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