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龙山卦象,虽再准不过。但逆天而为,都是要付出代价的。这是他们这些玉龙山拜入山门后,身兼玉龙山掌门与大周国师双重身份的师祖静修仙长的第一句教诲。
“那师姐可有算过,我这劫难是否已经走了。”张纪蒹轻笑着,有些不太相信荀赢祸的话。
她自幼上了玉龙山,拜在普惠仙长的门下。师父忙于修行,大多时候是由大师姐荀赢祸代为授教的。身为普惠道长的关门弟子,荀赢祸的确对她很好。而她对荀赢祸这位少数知晓她女子身份的师姐自然也十分亲近。
可是,她们之间的感情似乎还不至于荀赢祸为自己背负改命的代价。
“早算过了。”荀赢祸叹气,“你当我为何要给你那影子削骨易容?自然是为了骗过天道。如今无论在世间还是地府,你都是个死人了。”
“师姐费尽心机救我、为什么?”荀赢祸为了救她逆天改命,张纪蒹不说不感动。可是……她早非当初荀赢祸身边那个单纯的孩子。而她的师姐——
也不该是这般大公无私的人。毕竟……
“这么说,师姐是算出有人会对我动手了。”眸光暗了下来,张纪蒹轻笑出声,“既然如此师姐可算出我那劫难、会祸及家族?”
“蒹蒹、有时候人太聪明并不是好事。”荀赢祸摇摇头,随后又补了一句,“那倒不会。”
前一句说得是荀赢祸明知张纪蒹有难却为了更彻底的让她脱离劫难而选择袖手傍观,后一句自然是回答张纪蒹“是否祸及家族”的提问。
“如此就好。”张纪蒹安了心,稍稍坐正——她还不太习惯自己身上的女装——虽然之前好几次殷菱臻都想说服她私下试穿女装,但都被她转移了话题。
现在,还不是思念殷菱臻的时刻。张纪蒹努力拉扯回自己险些飘远的思绪,问道:“师姐之前说要为我引荐一位能人,不知是何时?”
“他确实是位能人,不过‘引荐’二字可用的不对。是他央着想要见你。只是你的身份特殊,在未布置好之前我不想太多人知晓。”荀赢祸摇头,“蒹蒹如今已有了新身份,可愿见他一面?”
“既然要见我,该是故人了。”张纪蒹点点头,“既然是故人,又有何新、旧身份的差别。”
“蒹蒹不介意便好。”荀赢祸说着站起身来,“既然如此,蒹蒹便与我一起去见他一面好了。他此时正好在房等我。”
意料之中又预料之外。那位一直想见张纪蒹的故人居然是早她一步来到湖州的上虞县令蒲杭。他同时也是之前市场上为自己通报“荀善人”消息的蔡大娘的儿子。
真是没想到。蒲杭这位当初信誓旦旦要为百姓谋实事的探花郎,居然会是前殷暗藏朝中的棋子。而这颗棋子安插的时机如此恰到好处、又毫不起眼——若不是见到蒲杭对荀赢祸那崇敬模样,张纪蒹说什么也不会相信这位需要靠卖花灯挣食宿费的赤诚学子会暗藏着如此深沉的心思。
蒲杭见到张纪蒹,只不动声色、笑如故友重逢:“恩公,许久未见。”
“张某算得什么恩公,值得蒲公子惦记到如今。”张纪蒹回答,“倒是蒲公子,既然有师姐‘资助’,怎还落得个落魄潦倒。”
“不过逢场作戏罢了。”蒲杭摆摆手,眯着眼睛看向荀赢祸,“谁没有张面具,您说是么,驸马爷?”
张纪蒹笑,手掌覆于脸上,只两只瞳仁暴露于指缝:“探花郎是说张某脸上有面具么?”
虽然只露出眼睛,但张驸马的眸色太过骇人——那清冷凌厉的眸光射在蒲杭身上,仿佛是看着一具死-尸。蒲杭竟打了个寒颤,偷偷又看向荀赢祸。
而荀赢祸、他的主子,只是含笑看着张纪蒹,仿佛是看到幼子成才的母亲,又像是……像什么呢?蒲杭一时竟觉词穷。他只是更加深刻的认识到,他的这位主子似乎十分在意张纪蒹。
“师姐。探花郎之前在阳京故意要与我牵扯出关系,莫非是想以此作为要挟?”张纪蒹问道,眼神未离开蒲杭半刻。
“何须如此麻烦?”荀赢祸笑,揉了揉张纪蒹的头,“蒹蒹,我若要对付你,你怕是已经死过千遍。”
“也是。”张纪蒹收回目光,有些遗憾。她低着头不知在思考些什么,过一会儿又看向荀赢祸。
这样的张纪蒹很奇怪,就仿佛是才认识面前这两人一般。她歪着脑袋想了想,问道:“师姐真是柴氏的血脉?”
“这倒不算假的。”荀赢祸点头,也未隐瞒,“我的一位先祖与殷太宗是异母兄弟,只因与平民女子相恋,被皇室除了名。因而亡国之时我们这一脉并未受到牵连。”
“竟还有这样的事。”张纪蒹叹道,“我还以为由卫相的《殷》已经将殷国诸事讲得足够清楚了。”
“卫相。不说那《殷》是胜利者给自己编写的赞歌……”荀赢祸浅笑,有些不屑,“卫华皎一个周人,不过在我大殷故土游走过几年,能知道什么。”
张纪蒹面露复杂之色。就荀赢祸这句话,她便已知道她的师姐对她口中的“故国”并没有那么了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