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铮! 袁茗卿赶不及,只能将外袍拋过去。哪知道效果竟然格外的好,袍子和兽爪相撞,一片金铁之声。 他在手腕上一抹,九分钟! 由不得畏惧,容不下犹豫,袁茗卿跟着衣袍窜上前,使劲拽住一角,薅——甩! 那家伙似乎……并不经打,袁茗卿见其失去行凶能力,也不再进一步斩草除根,而是冲向下一个混乱的源头。 这……不是野兽,挥舞着外袍做鞭子,驱逐了第二只样子宛如随便长长的怪物。袁茗卿喘两口气,气管间一片血的味道。他在腕间一抹,这样……不行。 他跟不上怪物的速度。而且体力有限,只会越来越慢……怪物还有很多只…… 灵识外放,仿照着夏夏使用灵瞳时的动作……树叶和枯枝被微风卷起,尘土飘扬。 ——不! 袁茗卿没有余力控制外放的灵识,用身体像那只壮如猪,四肢生爪,兼有锯齿的怪物撞去——它身前是一个挺眼熟的小女孩儿。 怪物被撞偏,爪子卡在墙上。袁茗卿却倒飞出去,险些掉到井里。 “多谢。”嘴里好像有什么东西阻碍着,袁茗卿对拽住他的那个挺眼熟的女孩说的含含糊糊。 脱离控制的灵识流却没有消散。 ——这实在是为数不多的好事……至少袁茗卿不用在这要紧的关头承受那要命的反噬。 袁茗卿喘着气,看一眼全局。里正和族老组织着壮劳力反抗,只是难免杯水车薪……妇人大多安抚着小孩,有余力也就近照管两只家畜,有信心的会和男人争抢为数不多的农具……还有! 袁茗卿眼皮一跳,伸手对空气一拉,却完全没能控制那个出自他的灵识——远处,那个男孩刚把弟弟扔出去,前面是一只毛发极盛的四角巨牛,但他向后躲的空地正有一个渐渐成型的灵识漩涡! 该死的!还不如他被反噬…… “呃……”袁茗卿分不清是肚子是胸腔哪里痛,下意识按在腰侧,却一时疼得气也喘不过了。不行……顾不得手上拽的是什么,机械地扯掉,照着怪物的方向打出去、打出去—— 木牌落在地上,悄无声息。 袁茗卿开始眼前发黑,看不清男孩有没有获救……又一阵疼痛袭来,他瘫倒在井边,“呃、啊……” 不能……放弃…… 袁茗卿一边榨取识海试图抽动漩涡,一边尽力看清方位。 “没事了!大双没事!哥哥!”女孩机灵地告知最紧要的信息,柔软但带着凹凸不平和厚厚茧子的手擦过袁茗卿的额头。“哥哥你——” 袁茗卿还没看清,但一口气松下去险些就起不来。把呼吸放轻,“唔……” 疼麻了……不对!那小孩儿怎么能没事? 一个激灵,袁茗卿清醒,脏腑翻山倒海的冲动却让他连痛的表情都做不出——不该就地坐下的……再站起来难。 “这边!袁哥哥!”女孩已经拉住了她大双哥哥的手,他们脚下踩着零碎的木剑、石块、木板和树枝。 大双倒不知怕,还敢和袁茗卿打招呼——血呼啦的额头,冲击力也就比那些狰狞的怪物能小一丢丢? 袁茗卿向右看,找到死里逃生的小孩儿、哦,少年。原来刚才在死亡边缘的,是他——在解蛊之前给经常他和知秋送饭的一个挺激灵的小兄弟。 “唔……”要重新计时了……袁茗卿不关心那个弟弟怎么获救的……活着就好。他撑起身想控制仍在那两人身边,只是更远一些,似乎也比其他的更小一些的漩涡…… 不是一点感慨没有……一个陌生的人死里逃生,和一个昨天刚刚见面的差一点因为自己的过失……是不一样的。但同样的道理——袁茗卿没有精力感慨——又失败了。 一个个小的漩涡还在变大——真像那些贪得无厌的怪物!袁茗卿顺手在腕间划过,猛攥成拳。 “爆!——咳咳……”袁茗卿把手背抵在唇上,什么紧要关头还有痰……袁茗卿愤愤然,一咬牙直接咽下去。 “趴下——” “爆——!!!” 有的怪物被炸散,更多的被吓得朝村口山上逃逸。 袁茗卿紧咬着抢了孩子的那一部分……眼前一阵阵发黑,喉间也渐渐漫上一片血腥气……四肢沉如灌铅…… 他掐一剂掌心,三分。 但好像……没力气了…… 心肝脾肺肾!净赶这时候给你爷爷作你祖宗的妖! 一个晃神,一个踉跄。袁茗卿在撑开眼皮时眼前却已经没了凶神恶煞的怪物。
……又断了。袁茗卿想借着疼痛保持清醒,但好像各个零件都在抗议。 袁茗卿眼前带着重影,他虚喘着从空间里拽出被知秋细细摩挲过的木舟,哈哈……空间里莫不是什么药液撒了?怎么湿乎乎的…… 孩子…… ——不能放弃。 他曾经怯弱畏葸,他曾惜命的躲在梧哥背后……但如果……背负的不只他的命呢? 他仍然惜命,仍然不舍,仍然会为不能陪伴夏夏的余生遗憾——他仍然无时无刻不盼望与夏夏一起回家……但……可能留在这里,也不会很失望。袁茗卿攥着沙土,躬着身体,拼命爬起来。 知秋要打破封印,要继续查下去。 既然当时他站在身后,选择不做阻拦…… 那不管是考虑不周全,还是为错误买单…… 又或者自此背负血与命债,责任都应该有他一半。 袁茗卿眼前的重影变成大块扭曲的色块。全身都疼得发麻,他看不见第一次没起来又重重跪回去时膝盖上的血色,只在又一次抹过手腕时觉得手抖得控制不住实在碍事让人烦躁…… 呵……他真是个……没有大局、也不明智的人,不自量力,小家子气……贪心又愚蠢。 ——既不愿知秋珍视的木舟损坏,又逞英雄想救下所有人。 要不?捅魂魄一刀试试…… 轻灵的歌声哼着,在耳边响起。音色熟悉,一如既往的让人安心。 安心……眼皮越来越沉…… 直到彻底合上。】 “……”被抓走的孩子们,倒地的茗卿,境遇未知的村民,想问的太多了。 “几分?几次!” 条件反射一般,夏知微答:“二十三次!……二十三……分?” 什么东西…… “记住这种感觉,独自出行、执行任务,都可以用其计时。桐桐教的应该不是时分秒,但你们要是更熟悉这个……活学活用也没什么。” 夏知微摸了摸手腕,梧哥的触碰存在感鲜明,仿佛还留余温。“这个?” “嗯。”微生梧笑了笑,“别那么严肃……哥保证,都会没事的。” “不是。”夏知微低声反驳。即便孩子被怪物带走,即便茗卿头在井边磕破,手指被空间划的鲜血淋漓又在地上抓得血肉模糊,她也没有不信。 “您拽我……手,是为了教这个?”她还以为,终于能帮上梧哥什么了呢…… “嗯。哈~小夏……你跟着我,要是没有茗卿跟着桐桐学的多……我怕,你怪我哩!” 才不会。夏知微一撇头。 “这?!”夏知微也没想到,她回过神主动问的第一句竟然这个——营帐里宛如土匪过境,一片狼藉。 “嗯,很有合作精神嘛。恭喜,灵识类组合攻击术法——灵涡。” “可……”她根本和茗卿不在一个地方…… 微生梧但笑不语。最后看人真是相当纠结,只能说:“或许知微就是这么有天赋呢?可不是谁都能空间穿梭几次就初窥法则的。” “还有,如果缓过来……不那么害怕了。” “知微能换个位置压着吗?”微生梧语气温温和和,“刚好是我的伤口。” 夏知微脸色顿时煞白,触电一样弹开。想解开梧哥的衣裳看看伤有没有开裂,手指却在雪白的中衣上抖得像在画画。 她什么时候抱过去的? ……好像,是茗卿被那只牛型怪物弹飞时——“疼、疼,疼不疼……” 没底气,一点也没有。 梧哥身上的这处伤好的特别慢,每次换药都狰狞得活灵活现,气得夏知微恨不得把那魔修抽一顿……别是,更重了吧…… 微生梧微愣,怪物么……“不是怪物,是英雄啊……” “什么?”梧哥声音太小,夏知微换个位置扒过去想继续听。 微生梧摇头,“没——” 【小归:转一句话——“呵呵……梧哥……” “你就这么……忌惮、我、吗……”】 微生梧神情不变,把话说完。“事。别担心……要是疼得厉害,我肯定把你掀出去啊。” 夏知微:…… 和帅没关系……但在反应过来之后,就是觉得淡声说着“换个地方压着——刚好是伤口”……帅炸了! “好好休息……还睡——” 【小归:你不会没想到是谁说的吧?
】 当然不会想不出——小归语气、停顿,甚至连同那倒霉孩子气力不济的虚弱都模仿得惟妙惟肖。传一句话而已,就差把变声术都用上了! 倒是茗卿……精神柔韧度很高啊,很有挺头。 “——得、着吗?明天继续练习哦——知微,我怀疑你是不想骑马,才把咱们定到这荒郊野岭,把马留在李家吧?” 那怎么可能,但睡……也真是睡不着。相信会没事是理智,但感情……怎么可能不担心啊…… 微生梧说着让夏知微休息,却也没回自己的地方,反而和知微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说话。 天机阁,主阁。 山下,茶馆。 “。”微生梧心平气和。抬眼皮再看一眼,唔……实在太费事了。 不出半刻,微生梧对面的座位上有了人。 小归听到暗号下山,把招呼微生梧的弟子赶出去,接着研好的饼茶亲自烧水。 “什么意思。” 水未全沸,小归加入茶末。二沸,将沫饽杓出,置熟盂之中。三沸,沫饽浇烹,茶汤煮好。 行云流水,小归斟一碗端给园主。 就是没有要回答的意思。